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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修、神操、依納爵、耶穌會
摘要:作者認為神操開始的「原則與基礎」,已包含著整個神操,一如在染色體內的DNA,深藏了一個人的未來。「原則與基礎」的重心是在造物主那裡,人在祂的身上找到自己的終向。
在我十四歲那年,讀中三的時候,我與班上的同學,一行二十五人,同到一所耶穌會主持的靜院,舉行為期三天的退省。…… 這一次退省給我的影響是很大的:五年之後,我進了愛爾蘭省的耶穌會。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依納爵的神操。在三天的退省中,祈禱的內容有三個主題,就是:一、人受造的終向;二、罪;三、基督的神國。這三個主題,在彼此之間有著密切的關係。當時我已認為它們是神操中最重要的部份。指導司鐸的講解使我深受感動,尤其是人受造的終向那一講。
事實上,「人受造的終向」這個主題,在神操一書中,稱之為「原則與基礎」,又緊靠在神操第一週的第一個操練之前。聖依納爵的意思很是明顯:默想人受造的終向在神操中佔著重要的位置。
本文旨在講述作者悟解「原則與基礎」的歷程。這一小節文字,粗看起來,是一則乾枯的反省,凡聽過要理的教友,無不知曉。當初,我進入其中,默想它的內容,進一步悟解的時候,即深受感動。因此,認為它是神操中重要部份的見解從來沒有改變,雖然我的悟解,隨著年齡增進,仍在不斷加深;尤其在最近六個月內,悟解的程度更深,幅度更大。1989年9月號《耶穌會靈修研究》期刊(Studies in the Spirituality of Jesuits)中有一篇文章,作者是耶穌會士若瑟泰特洛(Fr. Joseph Tetlow, S.J.)神父,題目是:「根基:天主創造天地和『原則與基礎』」。我曾作了深入的研究,對「原則與基礎」因此有了嶄新的透視。本文不少觀念乃取自泰特洛神父的大作,特此聲明,不願掠美。
第一次接觸神橾,我就感到它是一個活生生的靈修歷程。每一個步伐是上一個步伐的延續,又彰顯了上一個步伐的意義,同時含有下一個步伐的種子。「原則與基礎」即是開頭的第一步。
默想「原則與基礎」,可能感到枯燥無味;但是在三十天退省結束之後,回轉頭來再看,完全是另外一種感受:它像一齣歌劇的序幕,包含著全劇的主題。
上面說過,我對神橾的悟解隨著年齡而不斷增加。但是,在最近十五年來,增加的步伐更快,幅度更大。為什麼呢?因為自第二屆梵蒂岡大公會議以來,修會團體紛紛進行自我革新。這革新要求返回信仰生活的源頭,即是基督的福音;同時也要求每一個修會忠於原始的神恩,對耶穌會來說,尤其是指忠於神操的遺產。在梵二之前,我對神操的體驗,都限於集體退省的模式。然而歷史的研究顯示,在依納爵時代,舉行神操是採用一對一的模式,就是一個神操導師伴同單獨一人進行退省神工。至於集體退省的模式,就是同時給一個團體講授神操,只是到了後來才引進的。
在所謂「指導神操」和「講授神操」中,也有這樣的區別。在不同模式的退省中,默想「原則與基礎」的心境和獲得的效果顯然也不同。在「指導神操」中,我不必隨著大夥同時進退,可以依照個人的需要和喜好調整默想的時間。
梵二也促使我們反歸信仰生活的泉源,我是指從聖經中獲得啟發和汲取活力。這一推動也大大地豐富了「原則與基礎」的默想。聖經有關天主創造世界的記述,舊約除了創世紀之外,尚有智慧篇第三、第四章,以及若干首聖詠,如:第89,139,104首等;新約則有若望福音的「序言」,以及分散在保祿書信中的一些章節,如致厄弗所人書第一章3-10節等。這些聖經章節,以及其他有關的章節,都是大好的資源,提供奉行「指導神操」的退省者,依照個人的喜好,配合「原則與基礎」的主題,作為默想的題材。
依納爵親自指導了他的同伴,首批耶穌會士,舉行神操。事實上,為每一個耶穌會的初學修士,神操是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經歷和體驗。第一批會士在做過神操之後,也成了傳授神操的導師。依納爵認為真福法夫爾神父(Biessed Peter Faber)是最有本領,也最有成就的神橾導師。依納爵在生的時候,接受陶育的初學修士,十分之多,不下一千多名。想想看,要為這麼多的初學修士個別指導神操,神操導師的數目一定十分可觀。為了使神操導師正確地掌握神操的要旨,妥善地執行指導的任務,除了神操一書的文字之外,一本作為參考用的神操指導手冊,似乎是很適時,甚至是需要的。於是各式各樣的神操指導手冊,紛紛出現。1599年,耶穌會全體大會欽定了一個版本,作為耶穌會官方的神操指導手冊。所有的神操指導手冊,對「原則與基礎」都有註腳,列出若干指示,為幫助神操導師了解其中的真義,並提供如何給退省者講授的建議。
把各種版本的神操指導手冊加以分析,再加以比較,對「原則與基礎」的註釋,很明顯的,有兩個學派。神操學者依帕拉圭爾神父(Fr. Iparraguire, S.J.)說得很適當:包朗科紳父(P. Juan Polanco, S.J.)的手冊,和米龍神父(P. Juan Miron, S.J.)的手冊分別代表這兩個不同的思潮。他們兩人都是初期的會士:他們的手冊在1599年前,也都早已成書出版了。包神父很接近聖依納爵,了解他也很透徹。包神父表示:「原則與基礎」是依納爵的親身體驗,其重心在造物主與退省者之間的關係;這關係是獨一無二的、屬於個人的。這是說,那是在心靈深處,對啟示真理的切身感受。至於米龍神父的註釋是很不同的。他認為「原則與基礎」是一個簡明的公式,表達人的起源、受造的終向、以及善用萬物等基本真理。這個公式的焦點不在天主,而在人:就是人需要爭取心靈的自由,以便選擇適當的方法,為達到在天分享天主福樂的終向。不幸,1599年的全體大會採用了米龍神父的意見,作為耶穌會官方的註釋;因此,一直到最近,「原則與基礎」是依照這註釋來講授的。然而這是聖依納爵的原意嗎?今日,不少神操學者認為包朗科神父的講法要比米龍神父的更接近依納爵的本意:「原則與基礎」是天主本身,不是有關人的真理。
在此,容我把「原則與基礎」這段文字抄錄下來,為方便作註釋:
人受造的目的,是為讚美、崇敬、事奉我們的主天主,因此而拯救自己的靈魂。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為人而造的,為幫助他追求他所以受造的目的。
結論是對於取用世物,常該看自己受造的目的;它們能夠幫助多少,便取用多少;能夠妨礙多少,使放棄多少。因此,我們對一切受造物,在不被禁止而能自由選擇的事上,必須保持平心和不偏不倚的能度:就是在我們這方面,並不重視健康甚於疾病,不重視財富甚於貧窮,不重視尊榮甚於屈辱,也不重視長壽甚於短命,其他一切,莫不如此。總而言之:我們所願意所選擇的,只是那更能引我們達到受造的目的的事物。(神操23)
我將依照泰特洛神父的講法,作下面的註釋。讀者可看到,這註釋是相當新穎的,然而更接近依納爵的原意。首先應當注意的是:「人受造」原文用的是「現在式」。它表示,這是一個持續不斷的創造過程:人生的每一刻,都是慈愛天父的造化工程。「我們在他內生活、行動、和存在。」過去,我們習慣把「創造」和「保存」分開來講;現在,不再作這樣的區分。此外,「人」是指「你」、「我」個別的人;「你」、「我」是獨一無二的,和其他的人,不論是過去的、現在的、或將來的,都不一樣。天主並不制定一個抽象而普遍的計劃,一成不變地加在每一個人的頭上;更正確地說:天主為我們每個人,各自制定了一個特殊的計劃,並希望我們與他合作,來共同實現它。這個計劃的實現,在於我們日益肖似基督,成為基督第二,為建立他的神國,作出一份特殊的貢獻。建立基督的神國,便是「原則與基礎」的社會層面。
這計劃的執行和實現,要求我們自由的合作。為促成這合作,天主在我們內播下相對的願望;如果我們認出它來,並作出響應,我們就能依照天主的聖意,成為基督第二。但是,除了天主播下的願望之外,尚有許多其他慾望:有的來自世俗,有的來自血肉,有的來自惡魔。依納爵常鼓勵退省者胸襟要廣寬,志氣應高大,就是要有偉大和熱烈的願望。這就是說那些美好的願望都來自天主,如果使它們成為事實,即是奉行天主的聖意,也導致我們與基督親密結合。因為充滿願望的生活便是豐富的生命,而基督來,是為叫我們獲得生命,且獲得更豐富的生命(若10:10)。為了辨別那些願望來自天主,那些來自惡神,依納爵在神操書的後面提供了辨別神類的規則。
我們看得出,依納爵靈修是十分以基督為中心的。在他的書信中經常講及基督,稱基督為他的「主」、他的「造物主」。因此,問題就產生了:在「原則與基礎」中,基督是否也有他的位置?如果有的話,佔著什麼地位?在研讀泰特洛神父的文章之前,我一向認為,基督在神操書中第一次出現,是在神操第一週第一個操練的結尾;那是有關罪的默想,在結束的時候,退省者面對懸在十字架上的我主耶穌,向他祈禱。但是,泰特洛神父提醒我們,依納爵在龐普洛納(PampIona)受傷後,於羅耀拉療養期間皈依的時候,他所讀的書只有兩冊:一本是薩克遜人盧多夫(Ludolph of Saxony)所寫的《耶穌言行》(Life of Christ);另一本是名為《聖賢之花》(Flos Sanctorum)的聖賢列傳。神操書中有許多句子和細節乃取自耶穌言行一書。由此可見,依納爵曾加以詳細閱讀,並下了一番研究的功夫。這本書書首有一篇前言,相信依納爵一定讀過。這篇前言其實就若望福音序言的註釋。若望福音一開始寫道:
在起初已有聖言,聖言與天主同在,聖言就是天主。這聖言在起初就與天主同在。萬物是藉著他造成的;凡受造的沒有一樣不是由他而造成的。(若1:1-3)
這些都是依納爵在皈依時所吸收的思想。因此,依納爵把創造萬物的工程歸於聖言,不是很自然嗎?又稱成了血肉的聖言、耶穌基督為我們的主、造物主,不是很適當嗎?對我來說,這是嶄新的觀念,然而是真實的。因此,我們必須承認,在「原則與基礎」中,雖然找不到基督這字眼,但是卻充塞著基督的氣氛。
如果把「原則與基礎」的重心放在受造物身上,勢必要強調受造物的行動,例如:選擇有助於終向的事物,捨棄有礙事奉天主的一切;又例如:擺脫對萬物的戀情,保持內心的不偏不倚。但是,如果把重心放在造物主那裏,一如本文有意指證的,就必須用另一套註釋來說明人的角色。不過,這需要寫另一篇文章,這裏恕我從略。
在結束本文之前,容我解釋本文的標題,並答覆可能提出的問題。「原則與基礎」果真是神操的「DNA」嗎?生物學家告訴我們,每一個人,自受孕之初,在他的染色體內,有些螺旋形的帶條,裏面藏著固定了的密碼;是這些密碼,一經演繹之後,決定一個人心身的特徵,和與眾不同的性格。這裏,我們是不是也可說,放置在神操開頭的「原則與基礎」,這一小段看似枯燥無味的文字,藏著一些密碼,一經演繹之後,能夠顯示整個神操的進展過程?「原則與基礎」的字面意義,或許沒有達到默想和默觀前預備經所要求的那個程度,但是請看預備經的禱詞:
求我們的主天主,賞我聖寵,使我的一切意向和行為,都為事奉讚美至尊無對的天主。(神操46)
事實上,這是「原則與基礎」的簡單撮要。同樣,到了選擇的時候(許多人認為這是神操的高潮),在一開始,有一個前導,囑咐當事人必須留意:
為能夠選擇得當,由我們一方面來說,意向必須純正,只看我們受造的目的,是為讚美我們的主天主,救自己的靈魂。所以我無論選擇什麼,常該是為幫助我達到我受造的目的才成;決不能使目的遷就方法,必須使方法適合目的。(神操169)
這豈不是和「原則與基礎」遙遙相對嗎?
以我看來,可以作出結論了:在「原則與基礎」內,包含著整個神操,有如在「DNA」內,深藏看一個人的未來。
本文節載自〈「原則與基礎」:神操的「DNA」?〉一文,《神思》第六期,1990,1-8頁。
【附注】《神操》23 「原則與基礎」全文:
「人受造 的目的,是為讚美、崇敬、事奉我們的主天主,因此而拯救自己的靈魂。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為人而造的,為幫助他追求他所以受造的目的。 結論是對於取用世物,常該看自己受造的目的;它們能夠幫助多少,便取用多少;能夠妨礙多少,便放棄多少。 因此,我們對一切受造物,在不被禁止而能自由選擇的事上,必須保持平心和不偏不倚的態度:就是我們在這方面,並不重視健康甚於疾病,不重視財富甚於貧窮, 不重視尊榮甚於屈辱,也不重視長壽甚於短命,其他一切,莫不如此。總而言之:我們所願意、所選擇的,只是那更能引我們達到受造目的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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