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高中的時候,曾有一位朋友神秘兮兮的對我說,如果死了的話,看見有別的光芒千萬不要去,只能朝白色的光走,因為只有白光才代表永生之門,而其他的光芒則淪為鬼,當時只覺得心裏怕怕的,竟也把她這番話記了十幾年。
上了大學以後,漸漸的對於我媽媽當年信仰之領悟生了景仰之心,於是有一段時間也跟著她進出這裡的天主教教會。有時候在教堂裏就會胡思亂想的想起朋友當年這番話,心裏不免生疑,天主是否會給每個人這樣的一個「考試」,而朋友所說的「白色光芒」,是否就是所謂的「正確答案」。
第一次接觸死亡給我很深的印象,那時候我正八歲。記得那天中午,爸爸來接我和姐姐回家,她和我正因這意外的半天假而驚喜,回到家,不一會兒便聽到媽媽的哭聲:「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從沒聽過媽媽哭泣的姐姐和我頓時呆了,而我才知道外公已經不在了。
來了美國兩年,外婆也搬來跟我們住了一陣子,那時外婆身體還很健康,爸媽不在的時候,便是她在看著我們三姊妹。當時我正值青春期,還有跟她頂過嘴。後來外婆搬去跟我二姨住,以後她健康日漸衰退,幾年以後便完全認不出我們了。
一九九四 年暑假,我曾去舅舅家住了兩個禮拜,臨走前,舅舅語重心長的對我說:「荃荃,我要給你一個功課,你答應我要好好做,回去以後,你要常常去看婆婆,多陪陪她。」我回到家以後,卻嫌麻煩,一直延宕着。每次提及有關外婆的事,我不時想起這些話。好幾次也真的想去看看外婆的情況,但內心總有些害怕不知怎麼面對她。曾經有一次,和妹妹提起外婆的事,只見她眼裏含淚對我說:「我只剩這一個 grandma !」妹妹雖比我小三歲,卻比我早了解這個字的意義。
以後我年紀越長,慢慢懂得去關心別人時,外婆卻連話也說不清楚了。如今外婆已走,我才發現,天主多給了我們二十年的時間去了解外婆,我卻白白的錯失了。我很想問她的童年是怎麼過的,那時的中國是什麼樣子的,是怎麼逃去台灣的,當我終於想去了解我的祖先時,卻已沒有時間了。
當我知道外婆危急時,我曾禱告天主請讓她走得安祥,後來媽媽告訴我說,外婆是在睡覺中去世時,我知道天主也聽到了我微小的禱告聲。我也知道,外婆並沒看到什麼光,她看見的一定是耶穌和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