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95期 基督信仰的在地化、現代化

回歸天父,妄盡還源

黃長春(1)
 

天主臨在的跡痕

  一次參加朋友父親的告別式,在佛教儀式的梵唄聲中,我突然領悟,他們不斷唱誦《心經》中的「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原來就是一個人往生的目標--涅槃。於我而焉,這也是人類未食「知善惡之果」的美好淨域--伊甸園。那是一個沒有你我之別、好壞之分與生死存亡的圓滿樂土。(2)

  所謂的「往生」不在生命結束的時刻,而在於時時當下的心靈自覺。那就是死於自我,而活於天主。聖奧斯定在《天主之城》中提起,有空間就會有時間,也就會有變化與死亡。人欲脫離無常,臻至永恆,就必須與「自有永有」的天主結合,才能超越時空,進入「永遠的現在」。(3)

  麥克儉神父邀請我寫〈悔改的經驗〉。我自忖「悔改」是回頭面向父親,也是回到天父的家。麥神父說:「何謂『罪』,那就是箭未射中紅心;灌溉的水沒引進田中。」是的!在生命的旅途中,我們都曾是偏離方向的遊子!聖保祿說,我們的身體就是天主的聖殿。祂就隱居在我們內心的最深處。但我感到,回家的路,不是平坦的,而是一條「攀登加爾默羅山」的煉淨之路。(4)

  這是「向內重生」的攀登之路,過程是艱辛的。我的個性執著、不服輸,與他人意見不合時,要放下己見,似乎很困難,猶如承受死亡般的痛苦!但若不先放棄「自我」(ego,self-image),怎能遇見「真我」的天主(I am who I am)呢!梅瑟在火燒的荊棘叢中,面見天主時,得先脫下「感官」的誘惑與「意志」的驕傲之鞋,才能踏進天主的聖域。(5)

  但這何其容易!聖孔維鐸認為,為肖似基督,放下自我,靈魂必經猛烈與狂暴的歷程。沒錯!為了面見天主,必先踏上「自我死亡」的流血與流汗的革命之路。他還表示,在小事上要忠信於天主,而不要爭著做別人看得見的事情。憑著信德,自在地掃地、洗衣與倒垃圾都能展現英雄式的美德。(6)

  默觀的英文contemplation,是由拉丁文的字根con(同在)與templa(聖域)組成的。我渴望站在心靈山巔的聖殿中,與天主合一,同祂俯視人間的一切,在空間上能明見萬里,在時間上能洞鑒古今,這就是「默觀」吧!成長於景美,我感到很幸福,她的好山好水涵養化育了我。夏日我會爬上仙跡岩,就為一睹陽光普照大地的金色之美。

  一早從床上睜開眼睛,並未真的清醒,唯有費力登高,領受晨曦的輕喚,才算是真正甦醒與存在!誠如《聖經》所言,「曙光改變大地,如在膠泥上蓋印;使萬物出現,如著錦衣。」(約卅八14)的確!也唯有光照,靈魂才顯獨特存在之意義。在蔥鬱的相思樹、樟樹

所綻放的芬多精中,以及九重葛、油桐花與桔梗的芳香中,我都會想起聖孔維鐸所說的,「天主是至高無上的,祂在許多小事出奇制勝,祂的神聖智慧既反映在田野裡的一朵小花,也反映在不可思議的宇宙定律與法則中。」(7)

  在仙跡岩半山腰,有座「慈善亭」。從這裡,可以眺望美麗的臺北城以及遠方的觀音山。這座涼亭的四根柱子上,鐫刻著兩副對聯,一是「仙境非遙由此進,跡痕長在引人來。」另一是「慈雲出岫多甘雨,善士施人有好因。」這兩副對聯道盡了天主的慈悲與智慧。天主是創造者,祂是第一因,是完美至善的,我們的善是來自於祂。若心中有天主上智臨在的跡痕,就必定擁有為人止渴的活水源頭。那麼天國仙境不在遠方,就在當下你我的心中與善行之中呢!

  天主的慈悲是信實的,祂的話就如「雨和雪從天降下,不再返回原處,只有灌溉田地,使之生長萌芽……」(依五五10)當然!這是我以自身信仰的經驗,對這兩副對聯的默想與解讀。仙跡岩有個很美麗的古老傳說。然故事版本許多,可參見仙跡岩與蟾蜍山的解說牌,在網路上也能搜尋到當地文史工作者的田野記錄。不過,我以仙跡岩主祀的仙公呂洞賓,其所持的法器及象徵物,綜合各方資料,將故事改寫如下:

  話說很久以前,呂洞賓一日乘雲御風,赫然發現下方有隻大蟾蜍精正在吞噬人心,於是拿出拂塵及寶劍來除妖。由於蟾蜍精噴射的毒液甚強,仙公為閃躲並穩住身體,於是一腳踏入景美的一塊大岩上,而留有仙跡。蟾蜍精被制伏後,便安靜地沉睡於公館圓環附近迄今,它就是離我們沙勿略堂很近的蟾蜍山。(8)

  或許,這是因為山形地勢而產生的傳說,但故事的要義在於仙公要以拂塵及寶劍,擦拭與斬斷我們心中的各種苦惱與名利欲望吧了!

天主給我一個很好的家庭

  我來自一個很普通的小康家庭。父親是一位書讀得稍多的藍領階級,母親則是家庭主婦。家族中著名的人物,就是曾祖父林黃鐘(一八九二~一九五○)!他是日治時代,景美當地著名的西醫及士紳,畢業於臺灣總督府醫學校(今日臺大醫學院)。結婚多年的他,本來膝下無子,在收養我祖父不久後,也生下自己的孩子。

  仁心仁術的他,戰後在二二八事件時,曾庇護過外省人,使他們在時局混亂中,安然度

過。在得知少數地方流氓計畫攻擊景美製瓶會社的倉庫時,他及時出面勸阻:「你們這麼做會殃及無辜的!景美百姓溫和良善,一旦被政府認為是暴民,會遭受牽連,而造成更大的流血犧牲!」他的威嚴與慈悲,讓流氓一一放下了棍棒。(9)

  曾祖父開設的診所,就在仙跡岩山腳下,名為「石鐘醫院」。他在個人的休息室中,掛著一副病患送他的對聯:「周姬旦握髮待士,漢蔡邕倒屐迎賓。」周姬旦即三千年前,制禮作樂的周公。他曾協助兄長周武王討伐暴君商紂。為安民恤眾,他禮賢接士。即使是在梳洗時,若有賢士求見,他也會趕緊握著濕髮相迎。蔡邕則是兩千年前,東漢著名的書法家。在臺北的國立故宮博物院藏有其隸書與楷書的拓本與手帖。他與周公一樣,也曾在連忙相迎一位貴賓時,竟將鞋穿反了。

  二次大戰時,物資缺乏,大部份的患者經濟拮据。曾祖父常讓病患賒欠醫藥費,一次有人問:「為何不向病人追討醫藥費呢!」他總是笑而不答。對他而言,醫治病患是急迫的,對待病患的態度,應像周公與蔡邕對待賢士與貴賓般的慎重與禮遇。這位愛好人文藝術的醫生,非常敬佩臺灣前輩雕塑家黃土水(一八九五~一九三○)。黃土水是日治時代,第一位入選「帝國美術展覽會」的臺灣人。我八十歲的父親常回憶:

      「我小的時候,阿公常去臺北公會堂(今中山堂)的棋社下棋。他都會牽著小叔叔還有我同行。每進公會堂,他會先讓我們參觀〈水牛群像〉,並驕傲地說:『這幅淺浮雕傑作的創作者,是我們臺灣人黃土水。他讓我們在日本人的面前,揚眉吐氣!』」

  祖父早逝,父親在曾祖父的照顧下,耳濡目染,也喜愛文藝及閱讀。當然這也影響到我。記得小學時,父親常帶我們五姊弟到臺北的東門泳池游泳後,就會穿過新公園(今二二八公園),到重慶南路書街買書。他買給我們的書,直到現在,還都擺在家裡的書櫃上,如漢聲出版的《中國童話故事》套書、賽珍珠的《大地》、雨果的《孤星淚》(又譯悲慘世界)與《鐘樓怪人》(巴黎聖母院)、狄更斯的《孤雛淚》等。

  今日回想,其實我在很小的時候,耶穌就從這些世界名著中對我說話了!尤其是《悲慘世界》中,尚萬強浪子回頭的故事令我印象深刻。尚萬強為飢貧的姐姐與外甥偷麵包被捕入獄十多年,出獄後又偷了好心收留他的神父之銀製聖器被捕,在讀到書中的神父為讓尚萬強脫罪,而對警察說出:「這些銀器是我送給他的!」我曾潸然淚下。悔改是很困難的,但唯有愛與原諒才能行奇蹟!

  母親是桃園人,她的父親在日治時代事業很成功,不僅投資開礦,也到南洋做生意。母親誕生於海南島,大舅與大姨則在菲律賓出生。但由於外公為人作保而破產,母親從千金小姐瞬間成了工廠的女工。她本來還通過競爭激烈的初中聯招。可惜!若外公事業沒失敗的話,她一定能讀到大學畢業。母親是個道德感很重的人,她雖接受正式教育不多,但卻會背誦許多有智慧的臺灣俚語,如「甘願擔蔥賣菜,不願和人公家夫婿!」告誡我們即使生活艱辛,都不該為物質出賣靈魂。

  母親不是自以為義的法利賽人,她的道德感是來自於慈悲與智慧心,而非對世人的判斷。她曾告訴我,人是有感情的,一旦陷入不應擁有的戀情,就會痛不欲生。她很同情那些因愛情糾紛,而上新聞版面的人。何謂愛情?我想不是人我之間的執著與占有,而是為了天主,捨棄自我,並以「無緣大慈,同體大悲」之心,來「愛鄰如己」!

  天主給我一個很好的家庭,這是讓我走向信仰的預備之路。我家庭的價值觀與天主所教導的相契合。即使有許多文化上的不同,但本質是相同的。我很感恩天主,也感謝我的父母,他們給了我很多很多的愛!願我的未來,能以愛還愛。

屬靈之旅的陪伴者

  靈魂獨自旅行是很危險的,但丁在神遊地獄、煉獄與天堂時,有羅馬詩人維吉爾的魂魄相伴。厄瑪烏的兩位門徒在驚慌逃亡時,有復活耶穌的同行安慰。聖修伯里斯於無垠的沙漠墜機時,有小王子於夜空降臨與他傾談。屬靈的導師是很重要的,他們開啟人們的靈眸,洞見生命的奧祕之美。

  在回家的旅途中,我感謝許許多多的同行好友,如為我領洗的法籍耶穌會士雷煥章神父、中華基督神修小會會員,以及沙勿略會的外籍神父們。第一次聽到希臘文「Logos」(Word),是雷煥章神父在說道理時提起的。他告訴我們「Logos」是聖言,聖言成為血肉,指的就是耶穌。後來沙勿略會的王敬仁神父與我分享一篇英文文章,我忘了是誰寫。文中大意提及人人都可成聖母,因為只要心中懷有聖言,就有如聖神降孕,和聖母一樣聖潔無瑕,智慧慈悲。

  二○○六年,我和其他教友同王敬仁神父回家。當時是他晉鐸二十五周年慶,以及他父母金婚五十周年慶。在王神父的家鄉義大利烏地內,我們幾乎每天享用王媽媽所料理的美食。夜晚,我們住在一個很溫馨的民宿裡,凌晨四點或五點,我在睡夢中聽見教堂的鐘聲。那鐘聲莊嚴沉穩,不僅淨化與安慰我,更引領我走進心裡的最深處,與主相遇。

  我很感謝天主,我雖從無出國留學,但他卻派了那麼多博學的外籍傳教士到我身旁,讓我不需花費一毛錢,就可以從他們身上領受文學、藝術、神學,以及信仰的浩瀚之美。二○一一年,沙勿略會會祖聖孔維鐸封聖不久後,兩年後維鐸家族也成立了,這是一個以聖孔維鐸的教導與著作,來作為平信徒靈修依據的團體。在這幾年的聚會中,透過王敬仁神父、杜敬一神父、麥克儉神父、鮑霖神父以及林克祿神父的帶領陪伴下,我在靈修方面成長了不少。

維鐸家族的成立

  聖孔維鐸(St. Guido Maria Conforti, 1865-1931)生於義大利王國統一(1861)不久後,過世於二次大戰爆發(一九三九)前幾年。他是沙勿略傳教修會的會祖,同時也是義大利拉文納教區的總主教與帕爾馬教區的主教。他出生於義大利北部帕爾馬郊區的凱撒洛拉(Casalora)。麥神父在〈聖孔維鐸和他的十字架〉一文中提到:

  「聖孔維鐸的夢想是使世界成為一個大家庭。於是,他大膽計劃創辦一個家庭,與沒有信仰的人分享美麗的福音,成就基督的普世之愛。為了成就這個夢想,一八九五年他三十歲時,成立了『聖方濟•沙勿略傳教修會』。

  使世界成為一個大家庭的夢想,完全符合《聖經》中的理想。在《希伯來人書》二章10節提到,『其實,那為萬物的終向和萬物根源的天主,既領導眾子進入光榮,藉苦難來成全拯救眾子的首領,也是適當的,因為,祝聖者與被祝聖者都是出於一源;為這個緣故,耶穌稱他們為弟兄,並不以為恥。』

  而〈若望福音〉十七章24節,耶穌為門徒祈禱時說:『父啊!你所賜給我的人,我願我在那裡,他們也同我在一起,使他們享見你所賜給我的光榮。』所以,根據《聖經》的理想,聖孔維鐸希望全人類都能成為基督的弟兄,也能與祂同在,享見天主所賜的光榮。」

  麥神父的這一段文字,說明了「維鐸家族」名稱的由來,因為我們是在聖孔維鐸的期待下,所組成的一個家庭。以下是我在二○一三年維鐸家族聚會第一階段五次回顧的筆記,現節錄出重點,與大家分享。麥克儉神父在首次聚會的祈禱帶領中,提到:

  「一九二八年,聖孔維鐸曾寫信給在河南鄭州傳教的沙勿略的神父們,他在信中說:『不久,我會從義大利來拜訪你們,但目的不為觀光,也不為看新的風俗習慣,而是想要親身來看你們,給你們帶來我的祝福,向你們表示祝賀,因為你們的收穫很豐厚;我來的目的就是鼓勵你們,熱心地繼續這個快樂,即已經開始的傳播福音工作。』」

  麥神父的祈禱點出了,維鐸家族聚會的開始,是屬於聖孔維鐸的聖德與靈感!藉著我們,聖孔維鐸在我們中間活著,在每個人的靈修經驗中活著。因此,這封信,在近百年後的今天,依然美麗,依然活著。

第一次聚會--

杜敬一神父講「帕爾馬簡史與少年孔維鐸的聖召」

  杜神父說,要講孔維鐸,必須先提義大利帕爾馬的歷史,因為這裡是沙勿略會創會的所在地。少年孔維鐸生病時,無法晉鐸。聖婦安娜‧瑪麗亞‧阿多尼鼓勵他說:「不要害怕,要往前走,請要求豐達內拉多的聖母,治好你的病,將來你會成為一位父親及牧人。」杜神父這次的演講,是五次演講的引言,他點出了聖孔維鐸是「傳教修會的父親」及「教區的牧人」,也點出了聖母瑪利亞在孔維鐸生命中的影響。

第二次聚會--

麥克儉神父講「孔維鐸與十字架」

  麥神父在這次的演講中,清楚說明了孔維鐸默觀十字架時,常說:「祂看著我,我望著祂,好像祂與我說很多事……或「你看,這個十字架是個神奇的十字架。我欠它我的聖召。」

  麥神父提到灰泥做的十字架,既沒有藝術價值,也沒有經濟價值,它的價值在哪?真正與孔維鐸講話的,不是石膏做成的十字架,而是耶穌基督本身,這是一個奧祕的經驗。孔維鐸如何描述十字架呢?他說:「十字架是一部很偉大的著作;它上面的血具有講聖言的大能;十字架這本書是我們每天都得默想,在這本書裡可以找到所有有關道德提問的理由與動機。」

第三次聚會--

鮑霖神父講「聖孔維鐸的靈修」

  鮑神父也提到,聖孔維鐸的遺囑是給「所有現在已經參加了,或者將來會參加我們修會的弟兄們」,還有那些被「偉大的使命(與理想)連繫在一起的人(包括平信徒)。」沙勿略會與維鐸家族的靈修,主要是以聖孔維鐸所寫下的靈修經驗,來做為會士與平信徒的靈修根據。他的靈修核心價值,就在於「IN OMNIBUS CHRISTUS」(耶穌基督就是一切,在一切,耶穌基督),也就是「基督│中心」(CHRISTOCENTRIC),或「基督為中心」(CHRISTCENTER)。(參閱〈聖孔維鐸給Ravenna 信徒的牧函,1902〉)

鮑神父鼓勵教友需要多了解耶穌的心,因為真正認識祂之後,會產生福傳的熱火。

第四次聚會--

王敬仁神父講「一個牧人,兩個羊群」

  「我還有別的羊,還不屬於這一棧,我也該把他們引來,他們要聽我的聲音,這樣,將來只有一個羊群,一個牧人。(若十16)」

  王神父說,這句話是百年後,對聖孔維鐸所做的一個最佳詮釋,他確實活出了這個聖召,實踐了耶穌所講的話,吸引很多羊進入羊棧。他不僅疼愛與自己最親近的教區牧民,也關心普世尚未認識基督的人。

  在聖孔維鐸廿五年任職帕爾馬教區主教期間,他拜訪了他的教區(三○四個本堂)五次,我猜想一次至少也需要兩年至三年,就當時交通不便來說,或許需要更多時間。因此他任職主教的二十五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與教友在一起。

第五次聚會--

麥克儉神父與林克祿神父講「瑪利亞在行動中的默觀」

  福音提到,瑪利亞將兒子所有的言行完全吸收了,並且牢記於心,並將之轉化成行動。平信徒應效法瑪利亞,透過祈禱,與天主建立密切關係,也將耶穌的話牢記於心(默觀),並將這些牢記的話轉化在勤奮的工作中(行動)。

  對於聖孔維鐸的靈修,我想以王敬仁神父的一段話來作為總結:

  「聖孔維鐸為了成聖,精益求精,但他覺得不夠,必須達到行動的默觀,以耶穌為例,耶穌來到這個世界與許多人同行,被朋友請吃飯、講道,在海邊選門徒,治病、行奇蹟等,這些都是行動,但最重要的是,他時時注意天父的旨意,與天父合一。」

  感謝沙勿略會的神父們,他們的引導,開啟了我對聖孔維鐸的初步認識。往後,我並未太依賴他們,利用上下班通勤的時間,我自己持續閱讀聖孔維鐸的相關著作。杜神父曾送我兩本關於聖孔維鐸的著作,一是聖孔維鐸本人著的《父親的話》(The Fathers Word),另一則是路加神父(Augusto Luca)所著的《無疆界的主教││孔維鐸》(Bishop Without Frontiers, Guido Maria Conforti)。兩本皆是英文版。聖孔維鐸對我影響最深的一句話就是:「祈禱,是一個人在這世上可做的最偉大的事!」在《無疆界的主教》一書中,現今一百歲的歷史學者,亦是沙勿略會士的路加神父,對這句話的解釋是:「透過祈禱,天主親自餵養我們的思想、行動以及默想。」他說聖孔維鐸自己很清楚,他所有的蓬勃朝氣以及一切成就,就是從日常祈禱中所汲取的力量。

  是的!在二十世紀初,一次大戰後的世界現代史中,各種意識形態:社會主義、共產主義、自由主義等盛行。聖孔維鐸面對自己帕爾馬教區的牧民,因貧富差距以及各種反宗教主義思潮的關係,而導致衝突與分裂。他曾經說過:「他們都是我的孩子」,他愛每個人,不論他們的政治色彩如何。他是位溫良的和平使者,曾透過協商的方式,阻止了法西斯黨與共產黨分子預謀在街頭發動武裝血腥衝突。他也是位不畏強權的英雄,曾斷然拒絕參加墨索里尼的入城歡迎會,亦拒絕為其法西斯黨的服飾、配章降福。

  在《無疆界的主教》的〈和平,弟兄們,和平!〉一文中,路加神父傾訴了這位英雄之所以能成功締造和平,皆是因他堅定的信德與持續禱告所獲得的成果。

多了一個屬靈的家啊!

  張慧琴,是我相識於英文聖經班的好友,因她的邀約,我也曾參與空大哲學社的課程。我們兩人二○○二年於震旦中心,一起上雷煥章神父的課,二○○四年一同領洗後,旋即加入中華基督神修小會。在神修小會的文化查經組的活動中,胡國楨神父曾帶領我們閱讀盧雲暢銷名著《浪子回頭  一個歸家的故事》(徐成德譯,校園出版社),使我們不僅領受十七世紀林布蘭(Rembrandt, 1606-1669)名畫「浪子回頭」的神聖光芒,也開始思考兩千年前《路加福音》中,耶穌的這則比喻,為何不受時空與文化所限,影響世世代代的人心,因為它道盡一個人受苦的原因,也訴盡了一個人應走的人生方向。

  在盧雲的引導下,我逐漸明瞭人生的旅途中,要克服的,不僅是心中小兒子迷戀世間的「我貪」與「我癡」,還有長子自以為義的「我嗔」、「我慢」、「我執」與「我疑」。

  盧雲告訴我們,靈修真正的目標,是起身向內回歸父親的家,與時時臨在於我們心中的天父修好合一,並活出祂慈悲的面容來,此即「皈依」的真義,是返璞歸真,更是妄盡還源。

  二○○六年,慧琴與我相偕參加王神父回鄉的朝聖之旅,四年後(二○一一),更參與在羅馬的聖孔維鐸封聖慶典。回來之後,她曾寫了一段分享的文字:

  「我們從何處來?將歸向何處?在人世間的旅途,家是我們在世上歇息處所,教堂是我們的心靈洗滌機,從東方原生家庭的回溯省思,經過由領洗進到天主的大家庭,更透過跟王神父回鄉探訪,體會到西方傳教士的原生家庭與天主國度,特別是當我們ㄧ行到阿爾卑斯山陪同王爸爸訪友與山中彌撒時,或從王神父朋友手中拿到阿爾卑斯小藍花回臺,在在都是生命經驗與天主關係的建立與交融,ㄧ時半刻的消融無法說明,但We are family 的感同身受,卻是極為強烈與無可替代。

  天主是愛,當信仰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會有種走在光中的釋懷,我想回家之路也是認罪之路,祂讓我ㄧ步步走向光明,也讓黑暗勢力卻慢慢褪去,在瑕不掩瑜與天主無所不在的作工下,當我和天主祈禱時,除了向天主認罪外,數落自己的不是之外,更是向『我的天主、我的萬有』撒嬌、求饒,但父親怎會不疼愛祂的子女呢?常犯過失的我,慢慢的成為天主實體的兒女。

  在愛裡使我漸漸的成為不那麼差勁的人,卻也在回家之路中,我多了好幾位在義大利的親朋好友、異姓兄姐們,特別是回到臺北沙勿略堂時,成為維鐸家族ㄧ員後,讓我更感到溫暖,多了ㄧ個屬靈的家啊!」

  是的,慧琴說得真好!在回家的路途,我們相遇了,並相偕而行,也在彼此的面容中,認出耶穌。或許我們的膚色、文化與家庭背景不同,但也都確實擁有天主的肖像。而這肖像就在我們的心中,是為我們的「成聖」而臨在的!

  回家,不為別的,就為朝聖與互愛!

  (本文收錄於麥克儉神父編著,《我回憶》,

   至潔出版社,二○一七年九月出版)

聖孔維鐸

2011年秋,聖孔維鐸封聖慶典期間,黃長春(中)於

羅馬的城外聖保祿大殿宣讀信友禱詞。(蕭保祿攝)

                                                                                                                                                               

(1) 黃長春(瑪麗•方濟各)一九七二年生,臺北市景美人。一九九六年臺大歷史系畢業後,進入「雄獅美術」出版社擔任編輯迄今。二○○四年於震旦中心,在雷煥章神父的主禮下領洗,旋即加入神修小會,同時也是維鐸家族的成員。

(2) 好友蕭淑美的父親蕭金詩(一九二二~二○一六),九十四歲高壽過世,是位虔誠佛教徒,自警界榮退後,成立了臺北市愛心行善會,幫助許多貧苦者。二○一六年八月廿八日,我參加他在第一殯儀館的公祭,場面莊嚴哀戚。蕭老先生是星雲大師的好友,在佛光山信友唱頌《心經》的梵唄聲中,我頓悟涅槃的真義。涅槃是永生的觀念,可參見星雲大師撰,〈樂之源〉,《星雲法語》第一冊,佛光山文化出版,二○一三年八月初版,頁二二。

(3) 這一段是我讀聖奧古斯丁說:「宇宙與時間一齊造成的,其間似有變動……」他又說:「只有一個善,是單純的,所以不變的,這獨一的善就是天主。」默想而來的。(引自聖奧古斯丁著,吳宗文譯,《天主之城》,臺灣商務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出版,一九七一年十一月初版,頁三七三與三七七)

(4) 請參閱十字若望著,加爾默羅聖衣會譯,《攀登加爾默羅山:靈魂如何瘦身,走上通往成全的登山窄路》,星火文化有限公司,二○一二年出版。

(5) 這一段是我閱讀十字若望著,加爾默羅聖衣會譯,《攀登加爾默羅山:靈魂如何瘦身,走上通往成全的登山窄路》一書,默想而來的。

(6) 請參閱Bishop Guido M. Conforti 著,Augusto Luca 編,〈Dispositions Required to Receive God’s Graces〉與〈What is Heroic Virtue〉,《The Father’s Word》,Xaverian Studies 出版,P69-70 與P73-74。

(7)請參閱Bishop Guido M. Conforti 著,Augusto Luca 編,〈What is Heroic Virtue〉,《The Father’s Word》,同前引書,P73-74。7

(8)仙跡岩在地人稱仙公石,關於它的傳說有很多,有人說是呂洞賓以錢幣為釣餌捕捉蟾蜍精,也有人說是劉海仙翁所為。在仙跡岩山頂的涼亭中就有三種故事的解說牌。維基百科「蟾蜍山」,是以呂洞賓為主角。由於呂洞賓所持法器為拂塵與寶劍,所以我在本文中將這故事稍做修改。

(9) 這一段往事,是景美當地耆老,常在喝茶聊天時,所憶起的往事。如今,這些老者都過世了。我將他們的感念文字記下,感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