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女婿和小外孫──小瓜移居馬祖已經兩個月了，他們會在那裏住滿兩年。因為女婿是公費的醫學生，需要到外島服務二年。早年，金門馬祖乃是反攻大陸的跳板，之後成為護衛台灣的前哨。總之，這裏曾是充滿肅殺氣氛的戰地。解嚴之後，兩岸交流熱絡，再加上小三通的推行，金馬地區轉型為觀光勝地啦。真有那麼好嗎？還是宣傳出來的呢？弄清楚這些雖然是造訪馬祖的理由，卻不是最重要的。去看看剛學步的小瓜，才是真正的動機啊！
小瓜沒來馬祖前已經爬得很好了，扶著牆壁稍可站立，捱著茶几也能碎步前行。不過兩個月光景，小瓜已可直立而行。從女兒臉書貼的影片，只見小瓜如同走鋼絲般，平伸雙手保持重心，搖搖擺擺地緩緩行進。馬祖看到他，功夫又加深一層了。漫無目的四處趴趴走成了小瓜的最愛。腳上套著吱吱作響的童鞋，只見他義無返顧地勇往直前。忽而左轉，忽而向右，忽而停頓，忽而搖晃一下，跌坐在地。忙亂中的小瓜心中自有主意，抱起他來換個方向是難以得逞的：稍不留神，他又會自動轉回原有的路徑。另一方面，他也是個謹慎小心的幼兒，走著走著碰到台階，他會停下來，試試左腳、試試右腳，然後無助地呆立那而等待「救援」。他喜歡獨行，除非迫不得已，不願意讓人牽著。因為那樣一來，他的自由意志就削減泰半了。他的自由，換來外公我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後，讓他給逗著小跑步團團轉！
要把小瓜抱久一點，需要略施小技。否則，他會「落跑」。幾經嚐試，最經濟有效的法寶，莫過於上衣口袋裏放上原子筆、梳子、紙片當作誘餌。小瓜對口袋裏面藏的寶貝充滿好奇。小手探了進來，掏出紙片，細心瞧一瞧、看一看，再給塞回去；順便抓出一枝原子筆，如法炮製一番，再換把梳子吧。週而復始，他這樣就可以玩上老半天。
小瓜甚為乖巧，但畢竟只是個幼兒，沒有來由的哭鬧總是免不了的。或許是餓著了，或許是睡不夠，或許是心思沒給猜中，或許是受到拘束……，還不會用言語表達以前，哭叫、揮手、搖頭等等肢體語言成了他的溝通方式。這個關鍵時刻，唯有瓜媽出場安撫。我這外公只管「含飴弄孫」，沒有這份能耐啊！瓜媽的另項特異功能，要算嗅覺了。三不五時就把小瓜抱起來聞一聞、嗅一嗅，決定是否該換「布布」了。猶記瓜媽還是我的寶貝小女兒時候，曾經偷偷告訴我，她最害怕那些似懂非懂、自以為了不起的小男生了。當了媽媽以後，任憑小瓜如何無理取鬧，她都毫不動氣，還一股勁兒地幫兒子講好話呢！
矗立於馬祖港口碼頭的「枕戈待旦」與金門太武山的「毋忘在莒」，都是 蔣公當年所題的精神標語。隨時準備作戰的情境中，枕戈待旦意味著躺在槍砲上靜待天明，還真貼切。如此緊繃的心情，有可能好好教養小孩？南竿北海坑道入口題詞：「海中懸日月 洞裏擁乾坤」多麼詩情畫意！而從紀錄影片裏獲知，被岩石包覆著的六四○公尺坑道，海水從入口進來，繞行一圈通往出口，回歸大海。坑道裏頭可以藏匿一二○艘小艇。這是上萬國軍弟兄，八百多天日以繼夜地從花崗岩裏硬生生給挖出來的，稱其「鬼斧神工 蓋世之作」實不為過。屈指一算，當年的國軍弟兄與我年齡相近。曾經，都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只不過我沒有抽到「金馬獎」，而讓他們承受這一切；如今弟兄們是否也都含飴弄孫了？如果舊地重遊，他們看見昔日最機密的戰備要塞，如今成為搖櫓泛舟的觀光景點，必然感嘆世事多變吧！這又豈是「白頭宮女話當年」一句話講得清楚的？
馬祖不變的地方有沒有呢？有，當然有！天后宮裏的媽祖神像，以及鄰近天主堂庭院裏的石姆姆塑像；一位是守護漁民的湄州女子林默娘，一位是以醫療奉獻一生，來自比利時的石仁愛修女。戰亂也好，承平也罷；無論枕戈待旦烽火連天，還是捕魚耕種旅遊觀光；兩位偉大女性無私忘我的付出，永遠會得到人們的敬重和感恩。
對我來說，馬祖不再遠在天邊；對小瓜來說，兩年的光景不過一轉眼。他在這兒盡情享受濃郁的親子之愛，一天一天的長大、再長大。成年後小瓜重返馬祖，他又會看到什麼呢？（2013/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