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6期 逾越的喜樂

信仰生命分享

焦寶進主講/林櫻枝整理

 

  在我生命中,有幾個關鍵時刻,天主都幫了大忙,使我轉危為安。高三那年聖誕夜我瞞著父親在學校附近的一間修女院領洗。他知道以後非常憤怒,不但不准我主日進堂,還要求校長給我記過。並且威脅我,若不與天主教脫離關係,他就要與我脫離父女關係,所以高三下半年我過得非常辛苦。每次祈禱時,都是求天主讓我考上大學,而且離家越遠越好,這樣我才有信仰自由,父親也不會把考不上大學的過錯歸罪於我信天主教上。考大學時,高雄市沒有考區,得到成大應考。不曉得是環境不熟悉,還是自己太緊張,數學卷子發下來,竟連一題都不會做,我當時真嚇呆了,於是闔上眼開始祈禱,這回我還許了一個願,如果考上大學,我會每天參與彌撒。記憶中有一塊面紗從我臉上揭開,定心以後,題目做得非常順利,結果所有的聯考科目裏,數學竟然考最高分。天主真好,那年九月我真的上台北唸大學了,我也說話算話,真的天天去伯達書院望彌撒了。

  一九六五年一月,我到了美國,雖是外文系畢業,但英文聽、講、閱讀和寫的功力,都不足應付每學期修四門輔導系研究所的課,要不是天主助我一臂之力,無數個研究報告是不能如期完成的,因為要讀的書還沒讀完,就要開始寫報告了。

  一九八四年,老三已快五歲,我請了一年假,全職去讀教育心理學博士。不多久,必修課和博士資格考試都順利通過,但是修課容易,寫論文可難。「創新」本不是我的拿手,指導教授素以不指導出名,我只好自己摸索,做了許多虛功,最後還是停在原點。那段時期,我相當用功,每周末帶兩個三明治到圖書館,一個中午吃,一個留晚上,還得躲到女廁所吃便當,披星戴月。一九九三年接到學校通知:博士論文再不完成,我就得放棄,因為已超過規定的七年限期,成為一個ABD(All But Dissertation)。我當時已年過五十,這個學位對我個人的升等和加薪幫助不大,但對未來到大陸傳教會有用,我求天主給我一個記號,讓我知道繼續拚下去是祂的聖意。不久,接到以前教過我的一個教授來電,他知道我在做論文,表示願意協助,我和他談約一小時,他就點出幾個重點,我突然被點通了,從proposal到論文答辯,一路上,天主安置了不少貴人協助我,我的體力和精神也特別好,能夠白天上一天班,晚上寫論文寫到深夜都不覺累。就這樣在我五十三歲那年完成博士學位。這位教授的自動出現,就是天主給我的記號。

  為了將來更有效地服務大陸教會,我決定在原校讀神學碩士以裝備自己,沒有哲學基礎,白天又要上班,讀書的時間總是不夠,為了趕報告,常熬夜,瀉肚子,後來發現,我的興趣不是神學,而是靈修陪伴。這個願望我從大陸回到美國以後才告實現,二○一一年的六月我開始了Christian Spirituality的碩士課程,而就讀的學校是我讀過的第三所耶穌會大學。

  記得在一九八一年,有一天跟老伴喝茶閒聊,我說等自己退休,沒有子女負擔後(我當時全職上班,最小的孩子才三歲),有三個地方可為天主做事:一、為美國的中國教友服務:找個中國人多的地方,買棟房子,設個圖書館,作為與人分享信仰、服務老人、培育華人子女信仰的場所。二、是服務台灣的教會。三、幫忙大陸教會,當時文革剛結束,大陸還沒有很開放,可以去耕耘。我寫了篇短文──「何去何從?」提到到大陸服務,寄給北美通訊,編輯不以為然,未獲刊登。三年後,我告訴建德,才蒙刊出。二○○一年,我曾寫信給單樞機主教,建議台灣教會擬定計畫,邀請一九六○年代台灣到美國讀書而已退休或準備退休的教友回台做志工,短期服務台灣教會。單樞機回函問:「要不要請神修小會負責這件事?」我託建德回台時轉告小會朋友,但反應不很熱烈。二○○一年的春天,芝加哥的小會會員曾安菲來電,介紹我一個管道,能圓我和外子服務大陸教會的夢,她說大陸一家半導體公司的子弟學校正在美國招聘教師,要我與他們連絡。校董和校長在電話裏和我談過以後,就叫我上任。二○○三年一月我提早退休,接著利用六個月的時間完成神學論文和筆試,七月底就到大陸做該校的校長,一年後成立輔導中心並負責行政,直到退休。

  我在大陸住了七年,在東南的一所大修院教過三年半的英語會話,每週六給修士們上四節課,課餘時間做些心理輔導和靈修談話,有時也幫忙處理他們的感情問題。同時給另一大修院所有單親修士每月寄零用錢,直到他們畢業為止。舉凡修士們所屬教區清寒子弟的學費補助、修堂、建房、住院就醫、修女團體求助,我們知道情況後,都予以協助。二○○七年的一月上了政府的黑名單,被迫離開我最愛的一羣修士。

  剛到大陸不久,參加了一個周六的將臨期退省,和兩位退休工人教友在教堂裏認識,他們熱誠地邀請我參加他們堂口的子夜彌撒,並住到其中一個人的家,女主人燒了一桌菜招待我,夜裏還幾次起來給我蓋被,怕我受凍,第二天又帶著我參加八點的彌撒。結束後,我們留在教堂和大夥一起喝粥,此時我見到一個怪現象:愛國會的主席有很大的辦公室,神父的辦公室卻很小,愛國會的主席是一個捲髮,塗口紅,戴著深度眼鏡的中年婦女,她一直站在我旁邊,注意聽我講話,當時本堂神父因到另一個祈禱所做彌撒去了,沒有與我們共進早餐。

  我認識一位河北的農村教友,說他小時跟爺爺睡,他的經文都是爺爺拿著手電筒在被窩裏照著一個手抄的本子,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才學會的。有一回,我想幫助一個農村中學的物理老師讀碩士,幫他未來升等做校長鋪路。他說從小父親就告訴他不可做任何違背天主教信仰的事,在大陸只有共產黨員才有資格做校長,他不是黨員,那有機會當校長?又有一次,我和一位陝西農村老太太聊天,由他的女兒翻譯,她說:孩子小的時候,她為了度信仰生活,受盡了非教友家族的氣,他們多次笑她熱心祈禱有啥用,天主也不會讓她家多收糧食,窮就要幹活,幹時間長些,老進堂唸經不是辦法。這位老太太後來把家裏農地的一部份捐出來,給村子蓋了一座大教堂,還給本堂神父義務做飯。在她的孩子當中有一個是神父,一個是修女。

  大陸的教會非常複雜,一個地方一個樣,他們面臨的問題,需要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只能從旁協助,為他們祈禱。在我看來,最大的挑戰還不是信仰的不自由,而是世俗的價值觀腐蝕了他們一部分人的內心,受不了錢、權和色的誘惑,因此,天主聖神的聲音聽不見,也進不來。這不單是大陸教會現有的現象,台灣和普世教會何嘗不也面臨同樣的挑戰?

  二○一○年的冬天,我們回到美國休息一段時間,就來台灣加入這邊福傳的陣營。已經回來四個多月了,我在文藻教全人發展忙著教書,外子在家裏埋頭做他的數學物理研究,兩個人都為自己所愛的忙碌著。我這個人的毛病就是腦子裏有很多想法,急於實現,但常找不到同路人。我一生的夢就是要告訴中國青年美國的文化不全都好,但有很多可借鏡之處;中國的文化也不全都壞,好的部分要儘量保留。當教友五十餘年,常感慨中國教友太少,傳教打不開。我發覺基督教比較直接,接觸一兩次就邀你參加他們的聚會。我不能不承認他們傳教有熱情,有效率,我現在正在學他們的「直接」,和「不怕被拒絕」。在文藻上課,我大聲疾呼墮胎和婚前性行為對個人、家庭、社會和國家的害處,我的二三一位學生就是我傳教的對象,我給他們講天主教的精神和價值觀,給他們介紹學校的聖堂和教會的節日,我還天天為他們祈禱。

  願天主福佑中國教會,並賜普世生靈正義與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