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5期 與主親近.與人同行

杏花源──天上教會在人間

彭玫玲

 

  南懷義神父經過多年分辨,創立向中華傳教為聖召的比利時聖母聖心修會。一八六五年十二月六日第一批傳教士抵達西灣子,繼續法國遣使會在蒙古的傳教工作。一甲子後,一九二九年,剛恆毅主教與德日進神父分別來到中國。雕塑家剛主教成了中國聖統制的重要推手,古生物考古學者德日進神父則向黃土深處尋找炎黃子孫的起源。

  民國一百年,四旬期末,我們的席老師,成吉斯汗嫡系孫女,正好也來到北京,這是天主的奧妙化工!帶著老師的祝福,一個沒去過杭州的杭州人,從北京啟程搭上由杭州始發、終點包頭的火車,跟隨著比利時聖母聖心會傳教士足跡,走上塞外朝聖之路。

  一路同行,我也找到了杏花源──在人間的天上教會。

  比國人總愛說他們自己「生下來肚子裏就有塊磚」,這個含著磚而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小民族,在十九世紀來到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原,在此地一磚一瓦蓋起天主的教會。

  十個小時的軟臥車程,遠不比傳教士當年,歷經千山萬水,道途之艱苦於萬一。窗玻璃滿面風霜,對著窗外迷迷濛濛灰天黃土地,天蒼蒼,野茫茫,季節不到,沒有成牛羊。偶而幾莖粉白花樹,綻放禿枝上。水彩盒裏,翠綠全派

不上用場,有限的色塊,不能狀寫窗外無盡的堙灰土黃:樸拙似混沌初開,邀我於車廂內逐風追塵,捕捉時間光影。

  行行復行行,聖週四來到三盛公百年老堂。日近黃昏,教堂外,三五間典型的石灰土窯屋座落田邊;風起塵揚,似大筆揮灑,把迷濛黃土混入天際雲光霞彩,天與地全籠罩在飽滿渾厚的琥珀色調裏,沒有傳說中的沙塵暴力,恰好把遠處杏花樹下,毛驢低頭嚼著乾草,土屋炊煙裊裊,以大寫意~#Ue047勒出相似米勒(Millet)拾穗圖的虔敬、安祥。我心想:這就是家。進堂參加主的最後晚餐,濯足禮時,除了神父給堂區內最孤苦的老人洗腳,也邀請子女為父母,媳婦為婆婆洗腳;這夜,好心的教友讓我們安歇她嶄新的公寓,她說:「到這裏,就像回家。」

  聖週五來到塞上江南──銀川,正值農忙期,堂區老老少少放下田裏的活兒,一起打掃上主庭園;張神父

高舉十字聖架,帶我們拜苦路,兩位教友以古調吟唱主的受難史,每端苦路呼喚「我的耶穌」結束。斯土斯人,讓我全身全心全靈皈依。

  復活夜大瞻禮主教座堂,裏裏外外,或站或坐,連祭台兩側都圍滿孩子,藏身兒童板凳席中,就近瞻仰復活主在每位領洗長者和幼兒臉上顯現的光潔面容。

  在內蒙古,不論是否已進教,參加復活主日彌撒的重要任務,是攜瓶提罐來汲取幾個大缸內新祝聖的復活水。這祝聖水是來年安家治病的靈丹;彌撒後,保祿弟兄快速帶我們飽享羊肉泡饃,即刻啟程,往鄂爾多斯奔馳。

  彌撒已結束,城川教會無有人,守門教友領我們逕至馬姆姆位於教堂後的居所。一方小窗照亮炕上矮几打開的聖經,聖經上面放著扁柏葉,在呼和浩特參加了聖枝主日,我知道這是迎接主榮進耶路撒冷的聖枝。在簡陋至極的小屋內,這兩片扁柏是聖言的薰香爐。馬姆姆在教堂給人找回來,一身素,黑頭巾,黑靴子,黑斜襟長袍腰際繫著幾圈布索,磨損若此,這身衣裳該有幾十年歷史,衣物的陳舊反更襯出馬姆姆面容,煥發出無與倫比,只應天上有的至美至聖、淨配聖容的反映!我們獻上從露德聖母顯靈地取來的泉水,她欣然接受,擁抱在懷,表示珍惜。

  敬愛的馬姆姆在缺水的荒漠,妳唯一能汲取的甘泉,是從吾主耶穌被刺穿肋旁所湧出的活水,請把這瓶從遙遠歐洲帶來的泉水,摻入馬主教的祭爵,作為天人合一的獻禮。

  年輕的蒙古族巴神父正好從醫院看望病人趕回來,「今天已經超額祭獻三台主日彌撒」。他說,「忙起來時,一天曾埋過十個人,跟我到墓地來看看吧!」墓地裏,馬主教手植的杏樹燦然盛放,古偉瀛編撰的《塞外傳教史》不是記載死人的歷史,他們是埋入地底的麥粒,結合於葡萄藤上的活枝,是我們今天在祭壇所獻上的麵餅與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