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2期 答覆召叫

遇見死神

鄭嘉珷

 

  布萊德彼特和安東尼霍浦金斯主演的Meet Joe Black(第六感生死緣)可說是有關死亡題材電影的經典之作,相當有創意,屢看不厭。劇中有愛情,有親情,有幽默,有商業上的醜惡,也有哲理。

  小布飾演的死神,借用一個出了車禍的年輕人的身體,來到富豪企業家的家中,想要經歷一下人世間的食色感官之慾。

  初次相遇,企業家問年輕人,「你是誰?」

  年輕人說,「我就是你最近經常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老人心中閃過一句聲音,「我快要死了嗎?」

  這是老人最近感到心絞痛時不禁自問的一句話。

  是啊。稍微上了年紀或是身體感到不適的人,誰不會在心頭閃過這個問題,「我快要死了嗎?」去年學校一個同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未婚小姐,體型壯壯的,只是覺得背痛,卻在兩、三週內往生了(某種病菌進入腦部)。

  雖然我爸活到七十九歲,但我媽只活了四十六歲,在大陸的三個姐姐,有兩個已經去世,都只活了六十出頭。當然,她們的生活背景不一樣,並不能拿來比較。

  較親近的朋友中,乾兒子楊文豪活了二十二歲(心臟病猝死)、萬卷哲活了三十五歲(燒碳),美國女婿活了三十六歲(自行車競賽車禍),好友楊莉莉活了三十四歲(癌症)、姚四川活了四十五歲(過勞和肝癌)、小貓(林杏娥)活了六十歲(癌症),在現代都不算長壽。

  我雖然沒什麼病(除了鼻子過敏、皮膚過敏等的小困擾之外),每天上課跟學生嘻笑四個小時,週末有時還可以右邊抱著十公斤的小孫,左邊單手打蛋、炒蛋,壯得像頭母牛,但是,無可諱言的,我已經六十五歲了。誰也不知道餘生還有多少時間。說不定晚上躺在床上得意於印度基金的績效時,天主就說,「今夜就要收你的靈魂。」儘管有一堆貓兒女、狗女兒承歡膝下,牠們畢竟不會打一一九,萬一倒下,就沒有時間跟家人慎重道別了。

  我對老年最最抗拒的事就是長年臥病,成為家人的負擔,自己也沒有尊嚴。但是倒下就死、不告而別的方式,身體雖然爽快,恐怕更是遺憾。與其到那時遺憾,不如早點把想說的話說個清楚:

  1.若我中風或昏倒,不必使用極為昂貴的方法急救。我絕對不願意像植物人一般地活著。

  2.過世以後,採用最簡單的方法火葬。骨灰撒在樹下,不必立碑。不要讓死者的軀體增加環境的任何負擔。我的照片已是最好的紀念。

  3.我最燦爛的笑容就是在五十六歲時,李湉陪我去拍的這張。有女兒在身邊,真是從心底發出的高興。葬禮就用這張吧。底片也還在。

  4.殯葬彌撒可能的話就請孫柔遠神父主持。場地佈置只要有家人送的花就夠了(粉紅、桃紅色都好,白色不必太多。)其他省下的錢可以用來幫助需要的人。過世的人已經沒有什麼需要了。

  5.葬禮中,希望女兒和孫子女們穿上喜慶時最有歡樂氣氛的衣服,唱著歡慶的歌。看到你們悲傷,絕對不是我願意的事。

  6.葬禮後,可安排和我的乾兒子們以及他們的家人一起聚餐,好好吃一餐。別讓葬禮把大家累垮了。在這種時候,朋友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7.最後我要說,我對女兒、女婿、孫兒女們以及乾兒子們,不但深深引以為榮,更是滿心感激。你們豐富了我的生命,讓我活得有意義。

  I love you all soooooo much.

  我期盼就像電影中的老人一樣,能夠沒有懼怕、了無遺憾地離去。而孩子們也能夠就像電影中的那個小女兒一樣,雖然止不住淚水,也不了解所發生的事,但卻沒有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