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珠涙》2018年影印本的讀後感
方光珞
两星期前,十二月中旬,玲姐借了這本68頁<滄海珠涙>複印本給我,並且注明一定要還给她,因爲 這是玲姐的同學爲慶贺其母親許留芬女士今年一百零二大壽的禮品。許留芬(筆名婉龍)女士於1953年翻譯了 《The Pearl》,這原是John Steinbeck 史坦培克在1947 年出版的約五萬字的中型小説。譯者許女士是摘自李商隱的詩句滄「海月明珠有涙」,才把翻譯的書名定爲《滄海珠涙》。整個故事是由明亮真珠引發起的一段渔人肯奴的悲惨經歴,中文譯名極其恰當。許女士的譯本在1954年由臺灣拾穗月刊社出版,《滄海珠涙》是 的拾穗文學翻譯系列叢書的第七本書。如今譯者許女士的子女影印複製了幾本,赠送親友,(2018的11 月)也送了中譯本到加州蕯林纳斯National Steinbeck Center,國立史坦培克紀念館。(史坦培克是1962 文學諾貝爾奬的得主.)
讀這册《滄海珠涙》真可以令人坐不离蓆,一定要全部讀完才放手。故事緊凑,文辭幽美,讀後的感受是多重的,爲史坦培克的情節安排前後佈局欽佩,對譯者許女士的文字詞彙的清晰豐裕敬羨,也爲譯者許留芬女士的子女的孝心感動。他們非但使母親開心,且讓母親的譯本列入國立史坦培克紀念館,這如同’名留青史’, 如今這影印複製的版本,也造福給我們這些以前没機會讀到這麽精美的翻譯。
《滄海珠涙》的主人翁原是個安贫樂道的渔夫肯奴,故事一開始,史坦培克是巧妙地以聲色感觀來描述人物的心情,「早潮擁上海灘,水花發出唏嘘的柔音,在肯奴耳中,這是他愛好的音樂,… 在此刻肯奴的腦海裏也正漂浮着一支很輕柔而又很清晰的歌;如果他能引吭高唱,那麽他將把他稱爲「家庭之歌」。(p. 2)
當肯奴採到一颗大珍珠,「形形色色的人物,都對肯奴發生了關懐 … 想沾點甚麽光 …」(p.17)肯奴和他妻子也有不少白日梦,希求改善生活,能有個教堂福證的婚禮,有華麗的衣物,及指望孩子能上學受教育。肯奴一家人,原本純樸敦厚,然而商人,醫生,鄰居,都在多方詐騙肯奴。史坦培克也大顯身手,冩出人們的贪婪,邪惡。後來人們嫉羨成仇,因而逼迫肯奴带着妻兒逃離家郷,而且一路被追殺,到最後他决定把珍珠擲回大海,「它(真珠)睡在海的心窩裏。 一只螃蟹在海底爬動,攪起來一陣泥沙,當那一陣泥沙再度回沉回海底時,真珠便不復可見。 真珠的音樂吹到岸邊。像一陣絮絮的低語,曲終,一切閴然寂滅。」(p.67)
真珠的出現,好比魔鏡水晶球,人人各懐鬼胎,史坦培克借以點畫出人性善惡。在文學作品中史坦培克的前呼後應的安排是值得注意的,一開始主人翁肯奴的平静生活有輕柔的家庭音樂,明亮的真珠也曾「生動地譜出它的歌曲來—-那是允許和歡樂的音樂,它保證未來,保證幸運。… 當肯奴諦视真珠時 … 他耳中又聽到了那支美麗的,流動在碧波光影中的海底之歌」(p.29) 最終,肯奴用力把真珠擲回海底。真珠的音樂也结束,寂然無聲!
讀史坦培克的文章,總會被他對自然界生物的觀察仔細入微感佩不已,他描述的筆法生動,譬如,清晨,有做早餐的炊烟,两隻公鷄弓頸展翅的對敵,突然飛掠天空的鸽子,很明確地點畫了郷間的黎明。肯奴試圖保護孩子驅趕毒蠍的行動,及肯奴採撈真珠的步骤也是冩的詳盡,讀者幾乎可以由字裏行間,感覺如親臨其境,經歴了那場奮闘! 史坦培克特别擅長以周遭萬物與主人翁的境遇或心情相比擬。肯奴带領妻兒逃亡到荒野時,那是「一種驚慌的逃命 … 高懸的太陽儘量向乾裂的大地倾注酷熱的光缐,連草木也發出輕微的非難聲。 . . . 肯奴 就同一切(動物)受了追踪時那般,儘向高處走去。(p.56) 野地那兒土地乾,缺水,「憔悴」的小草在缝隙裏自生自滅,醜怪的蟾蜍東張西望,受驚嚇的大兔到處竄躲。肯奴此刻就像小草,蟾蜍,野兔一般,無所依從。最後經過惨烈搏闘,肯奴保全性命,回到原郷,真珠 在他眼裏也不再明亮,所以决定抛掉真珠,虚有繁華的「音樂」也绝滅。作者在最後两页,三次重復,肯奴與妻子並肩行動,他們並肩走進城市,並肩走到木棚區, 毫不留戀破毁的舊家,他們並肩竚立在岸邊遥望抛開的真珠。留下的意像是肯奴和妻子會一同堅韌地面對未來。
《滄海珠涙》這個故事,並非史坦培克的最出衆的作品, 但精簡緊凑的结構仍是可歌可讚的,書中人物及自然環境的描繪,留給讀者深刻印象。 譯者許留芬的優雅的文句,是吸引讀者不能釋手地继續讀的主要因素,許女士很明確地傳達了史坦培克的引申及暗喻的意念。我們更該再次感激譯者子女能複印這本优秀的翻譯,很明顯的是 許留芬女士 是中文和英文的造詣都是超优等的,這影印複製版可讓更多的讀者能欣賞及學習如此高超的中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