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71期 重溫小會精神

莊子與靈修

陳擎虹

 

一、前言

  四年前,參加聖衣會葉神父在新竹的晉鐸典禮,遇到瑪利亞方濟傳教修會的李碧圓修女。她看到小會一些會員參加聖衣會在俗會,台北的年度活動又安排了一系列各大修會的靈修介紹,在回台北的車程中,一路跟我談小會應發展出自己的靈修特色,不要東找西討別人的東西。我說先學別家的精華,再做融合,不是可收兼容並蓄之效嗎?而兼容並蓄不正是中國文化的優長嗎?何況神修小會人才濟濟,各有專精,性情迥異。端出各派,隨性任人選修,不是更合情合理,更具民主的時代性嗎?

  同是小會會員的李修女很堅持地說,這會分散團體的力量,建議回到中國的老莊去尋根。我想,唉呀!我的媽呀!怎麼早年王姐的理論又復活了?老莊這道家思想是很本土,但文字古奧,挺麻煩的,還得實際操練什麼大周天、小周天等靜坐、調息之類的工夫。於是,反過來提議有長年打坐經驗的李修女自己來做吧!「你既先想到,且提出來,一定是早已有番領會了吧?」李修女倒是未推辭,只說待第二任省會長任期滿了之後,才能投身。

  說來說去,最後,她仍是建議我們這些學中文、哲學的小會會員,先開始這項探索老莊與靈修的使命。想來,這是大有可為的事吧!早年王姐口口聲聲談老莊,從正面來看,畢竟是百年大計的先知性話語吧!不然,李修女也不會在三、四十年後,以其三、四十年修行經驗又舊調重彈,且如此認真地跟我談了將近一小時的車程。

  今年度活糧組安排行事曆,每人以所學所專,各認養一次,我隨手填上了「莊子與靈修」。事後,很懊惱,也很負擔。不過,再悔不當初,再自不量力,也得硬著頭皮,拖到不能再拖的最後一個月前,才死命趕工。終於有了初步構想和間架,但也只是原文摘錄,按思維標號,順序列出而已。 三月二十四日 在輔大神學院圖書館的聚會分享中,經胡國楨神父認定「氣即聖神」之說無異端,且具原創性;錢玲珠也介紹海內外學者已有的論述,建議參考一番,以拓寬眼界。會後,有次相遇,張瑞雲建議寫成文字。擱置數週,趁空將摘錄串聯成篇,方有此生澀之作。登載心泉會刊上,是為了在承行小會宗旨之一的「繼續基督對中華的使命」上,有點具體行動,也想多少起一點拋磚引玉的作用吧!

二、莊子「心齋」的「氣」

  以前在台大中文系修莊子這門課時,年紀輕,讀過去,沒有任何印象。後來,一九八一年,上羅光總主教辦的東亞靈修課兩年,其間聽甘易逢神父的「靜觀」,又讀到這段文字,經甘神父特別提出來說明,再細細咀嚼玩味,覺得其中大有堂奧,值得深入探究一番。

  原文語出莊子人間世:

  「顏回曰:『敢問心齋?』

  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莊子有三言:卮言、寓言、重言,這段文字是以重言的形式表現,就是藉歷史或當代的重要人物,說出自己的一套理論。此處雖是孔子與顏回的師生對話,採用論語的語錄體,其實完全是掛「儒皮」,賣「道肉」。或許當時的莊子人微言輕,須借重前代重要人物,來說自己的觀念,才易為人接受吧!

  一般人以為莊子思想消極、隱逸、避世,殊不知莊子其實是在亂世中,積極面對人事,修心養性,保全靈命,以盡天年。他的生命終向不是外求,而是內求;其內求之道,與我們天主教靈修最相通相印的,莫過於「心齋」了。靈修到專一的最高境界,不用身體外層的感官如眼、耳、鼻、舌……,也不用靈魂內層的意、念、心、志……,而是用「氣」。

  那麼,莊子所說的「氣」究竟是什麼呢?

1. 心齋的背景

  且將莊子的「心齋」,先還原到「人間世」出處的一長段背景中。這樣,前後連貫,對照來看,便可知道莊子臨人臨事的積極態度,也明白莊子的「氣」絕非抽象、空洞的理論,而是落實於現世生命,並提昇人心、淨化人靈,指出更貼切、更有效,且更高超、更精純的人生終向。

  孔子門生中,參與衛父子爭權的,其實是子路。子路的結局是被亂刀砍死,子路死後,孔子覆醢之舉,就是不忍子路遭難。而顏回有德,勤於修身求學,不幸短命夭折。想必莊子是要補此遺憾吧!在他筆下,顏回奮發有為起來,孔子也不汲汲奔波於世,更不戲言弟子割雞焉用牛刀?而是愛護有加地開出一帖順應天理、虛靜集氣的「心齋」之方。

  其實,這是莊子以古論今、以春秋人物談戰國情勢的微言大義。既痛惜顏回有才德而早夭,又感歎孔子懷志學卻未能展現,更悲憫當代戰國策士,縱橫求用,終遭命喪的乖違多舛。我們若是用心細讀以下所引的「人間世」長篇原文,便知莊子並非外人所評「知天而蔽於人」,可以說,莊子的睿智靈活,不但知世、知人,而且知面、知心;不僅通裡通外,甚至徹上徹下。

  顏回見仲尼,請行。

  仲尼曰:「奚之?」

  顏回曰:「將之衛。」

  仲尼曰:「奚為焉?」

  顏回曰:「回 聞衛 君,其年壯,其行獨,輕用其國,而不見其過。輕用民死,死者以國量乎澤若蕉。民其無如矣。回嘗聞之夫子曰:『治國去之,亂國就之。醫門多疾。 』願以所聞思其則,庶幾其有瘳乎!」

  仲尼曰:「譆,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雜,雜則多,多則擾,擾則憂,憂而不救。

  古之至人,先存諸己,而後存諸人。所存於己者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

  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蕩,而知之所為出乎哉?德蕩乎名,知出乎爭。名也者,相札也;知也者,爭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盡行也。

  且德厚信矼,未達人氣,名聞不爭,未達人心。而彊以仁義繩墨之言術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惡有其美也,命之曰菑人。菑人者,人必反菑之,若殆為人菑夫!

  且茍為悅賢而惡不肖,惡用而求有以異?若唯無詔,王公必將乘人而 ~#Ue2df

其捷。而目將熒之,而色將平之,口將營之,容將形之,心且成之。

  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順始無窮,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於暴人之前矣!

  且昔者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傴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擠之,是好名者也。

  且昔者堯攻叢枝、胥敖,禹攻有扈,國為虛厲,身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實無已。是皆求名實者也,而獨不聞之乎?名實者,聖人之所不能勝也,而況若乎!

  雖然,若必有以也,嘗以語我來!」

  顏回曰:「端而虛,勉而一,則可乎?」

  仲尼曰:「惡!惡可!夫以陽為充孔揚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違,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與其心。名之曰日漸之德不成,而況大德乎!將執而不化,外合而內不訾,其庸詎可乎!」

  顏回曰:「然則我內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內直者,與天為徒。與天為徒者,知天子之與己皆天之所子,而獨以己言蘄乎而人善之,蘄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謂之童子,是之謂與天為徒。

  外曲者,與人之為徒也。擎跽曲拳,人臣之禮也,人皆為之,吾敢不為邪!為人之所為者,人亦無疵焉,是之謂與人為徒。

  成而上比者,與古為徒。其言雖教, ~#Ue 27c 之實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雖直不為病,是之謂與古為徒。若是則可乎?」

  仲尼曰:「惡!惡可!太多政,法而不諜,雖固亦無罪。雖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猶師心者也。」

  顏回曰:「吾無以進矣,敢問其方。」

  仲尼曰:「齋,吾將語若!有而為之,其易邪?易之者,皞天不宜。」

  顏回曰:「回之家貧,唯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若此,則可以為齋乎?」

  仲尼曰:「是祭祀之齋,非心齋也。」

  顏回曰:「敢問心齋?」

  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顏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實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謂虛乎?」

  夫子曰:「盡矣。吾語若!若能入遊其樊,而無感其名,入則鳴,不入則止。無門無毒,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則幾矣。

  絕跡易,無行地難。為人使易以偽,為天使難以偽。聞以有翼飛者矣,未聞以無翼飛者也;聞以有知知者矣,未聞以無知知者也。

  瞻彼闋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謂坐馳。

  夫徇耳目內通,而外於心知,鬼神將來舍,而況人乎!是萬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紐也,伏羲、几蘧之所行終,而況散焉者乎?」

2. 心齋的翻譯(莊子 黃明堅解讀 立緒文化公司)

  顧及未經中文系古文磨練過的小會會員,不免受困於艱澀的古文,於是找了本資深媒體人士黃明堅費了不少功夫所解讀的「莊子」(立緒文化公司出版),引錄於後,方便大家閱讀。順其流暢、忠實的譯筆,來對照原文,多少可以跳脫出文字障礙,掌握住莊子的精神。不過談「心齋」的重要幾句,仍以古文為主,較能確切傳達莊子原意,不致走樣。還有,為了方便前後對照,前面所引的古文,是按黃明堅解讀本的格式分段、標點的。

  顏回去見孔子,向他辭行。

  孔子問他:「到哪裡去呢?」

  顏回說:「打算去衛國。」

  孔子又問:「去做什麼呢?」

  顏回說:「我聽說衛 國的國 君,年輕力壯,行事獨斷,治理國家十分輕率,而且不知道自己的過失。隨隨便便就讓人民送死,全國死者滿山遍野,人命如草芥,人民都走投無路了。我 曾聽 老師說過:『治理得好的國家要離去,混亂中的國家要前往。醫生門前病人多。』我希望能以我所學,想出治國之道,這樣衛國也許還有救吧!」

  孔子笑說:「嘻嘻,你前去恐怕會受到刑罰啊!大道不宜雜亂,雜亂就會多事,多事就會煩擾,煩擾就會引起災難,引起災難就無藥可救了。

  古時候的至人,先求端正自己,再求端正別人。自己都還沒有站穩,哪有閒工夫去 管暴 君在做什麼呢?

  再說,你也知道,道德敗壞、智巧畢露的原因吧?道德敗壞是因為好名,智巧畢露是因為好鬥。好名,就會互相傾軋;智巧,乃是鬥爭的工具。兩者都是凶器,不可推行於世。

  再說,當一個人即使德行深厚,堅實可靠,卻未必通達人情;即使隱姓埋名,與世無爭,也未必能通達人心。這時,如果強要把仁義禮法這一套言論,拿去 暴 君面前誇耀,那就等於是用別人的惡行來彰顯自己的美德,可說是散播災難的人了。這種災人反而最容易自陷危局的,你恐怕將會被人所害喔!」

  顏回說:「我端正又謙虛,努力又專心,可以嗎?」

  孔子急急說:「不,不可以! 衛 君內心充滿剛猛暴戾之氣,而且流露於外,喜怒無常,人們都不敢違背他,他也藉此壓抑別人的忠告,只求自己稱心快意。

  這種人,即使一天天用小德去感化他,都不可能成功,何況一下子要他完成

大德呢?他一定會固執己見,不聽勸諫;表面同意你,內心並不以為然,你的想

法怎麼行得通呢?」

  顏回又說:「既然這樣,那麼我保持內直而外曲,處處引用古人之言。所謂內直,就是向天看齊。向天看齊的人,知道天子和自己都是上天的孩子,那麼自己說的話,還要在乎別人說好或是不好嗎?像這樣做,人們會說一如嬰兒,這就是向天看齊。

  所謂外曲,是向人看齊。朝見君王的時候,手執玉版、跪拜、鞠躬,這是做臣子的禮節,別人都這麼做,我敢不這麼做嗎?做別人都做的事,別人也沒法挑剔什麼,這就是向人看齊。

  處處引用古人之言,是向古人看齊。這些言語雖然是教條,實際上都是在譴責君王。古人說的話,並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像這樣,即使直言勸諫,也不會被責怪,這就是向古人看齊。這樣做可以嗎?」

  孔子又急急說:「不,不可以!你用的方法太多,卻不一定能達成心中的期待,總之,是不通的,不過也可以免罪。儘管如此,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罷了,怎麼可能談得上感化君王呢!你還是有所用心,不能順其自然啊!」

  顏回頹喪地說:「我沒有更好的想法了,請問老師該怎麼辦呢?」

  孔子說:「你先齋戒,我會告訴你。有所用心去做事,容易成功嗎?這麼容易就成功,是違反天理喔!」

  顏回說:「我家境清寒,單單不喝酒,不吃葷,就已經好幾個月了。像這樣,可以算是齋戒嗎?」

  孔子說:「這是祭祀所謂的齋戒,不是心的齋戒。」

  顏回不解,就說:「請問什麼是心的齋戒?」

  孔子解釋給他聽:「你專心一志,不要用耳去聽,要用心去聽;不要用心去聽,要用氣去聽。耳只能聽見聲音,心只能了解對象。唯有氣,才是虛靜而能容納萬物的。所謂道,其實就是讓自己依止在虛靜中,就是心的齋戒。」

  顏回領悟了,說:「以前我不懂這個道理,以為實實在在有我這個人;現在我懂得了,根本就沒有我這個人。這可以算是處在虛靜之中嗎?」

  孔子欣慰地說:「說得很透徹。讓我來告訴你,你要像鳥一樣進入衛國的樊籠中遊玩,不要為虛名所動。君王聽勸,你就鳴叫;不聽,就住嘴。沒有執著,沒有成見,一切都因應隨順,這樣就差不多了。

  一個人若要消除走過的足跡很容易,但要行走卻不留下痕跡,則很困難。仗著個人的成見去做事,別人也很容易用他的成見來應對;如果是順著天真自然去做事,就不容易遇到這種情形。我只聽說有翅膀才會飛,沒聽說無翅膀也能飛;只聽說有智慧才懂得道理,沒聽說無智慧也懂得道理。

  你看看眼前的空間,『虛室生白,吉祥止止。』──虛空的房間才能反映出日光的明亮,吉祥也聚集在這虛空安靜的地方。如果內心不能靜止,那麼雖身坐此,而心神卻外馳。

  把耳目聰明通向內在,把心智作用摒棄於外,這樣虛其胸懷,連鬼神也要來歸依,更何況是人呢?這是與萬化同化的法則。聖君禹、舜就是根據它,而為治世之樞鈕;帝王伏羲、几蘧也終身奉行這個道理,更何況是普通人呢?」

  顏回願赴衛國救難的一番說辭,正是戰國時代,策士遊走各國,縱橫大行其道的代表。莊子認為強以仁義禮法 遊說暴 君,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反而加深災難;況且「以不信厚言」,則「必死於暴人之前」。這是莊子要才智之士超脫用世建功的第一步。莊子又一一列舉前代各個修身愛民的聖人,以下拂上,而受擠受刑,也難免於求名喪命的結局,「名實者,聖人之所不能勝」,這是莊子要有節之士超脫守節立名的第二步。即使顏回想以「內直」與天為徒,以「外曲」與人為徒,如此德化、感化君上,莊子以為此「猶師心者也」,仍是用心之行,有我之舉,必得藉「心齋」,放空自我,才能以虛靜之心應人應事。這是莊子要有德之士超脫自我以化人的第三步。

  這三步由外而內,層層剝卸「成就」、「有用」的「大器」名利外殼,舉揚「成人」、「無用」的「不器」生命本體。想想,這豈不正是我們神修小會常說的「超脫」嗎?再想想,這豈不也正是天主聖子耶穌基督山中聖訓「真福八端」的內涵嗎?

3. 從「氣」到聖神

  禪宗所謂「以心傳心」,正是「聲氣相通」的效應;氣的作用,即在於此。平心靜氣的狀態,可藉調息;就在一呼一吸之間,氣出氣進,吐濁引清。卸下成見,除去雜念。直到心平氣和,放空自我。此時,正氣流通,有如「風來疏竹,風去而竹不留聲」,又如「雁度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終至「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隨空」的「虛而待物」境界。

  而人心淨化,空靈到「虛而待物」,這已不僅僅是靠人的調息功夫了,更是「氣」的大化運作啊!這「氣」已不再僅僅是人的氣息,更是天主無可言喻的嘆息──聖神,翩然悄然來臨。有如房屋淨空,門窗大開,氣來氣去,對流成風。這時,「唯道集虛」,不正說明了天主聖神是如何住在人心的嗎?而耶穌聖心的良善謙虛,不正是聖神的淵源,「唯道集虛」的肉身示現嗎?而這,不也正說明了天心與人心是怎樣相通相應、相契相合的嗎?

  聖子耶穌不只口傳,以「真福八端」,來淨化人心;更付諸行動,以正義之怒,來清除聖殿。

  猶太人的踰越節近了,耶穌便上了耶路撒冷。在殿院裡,他發現了賣牛、羊、鴿子的,和坐在錢莊上兌換銀錢的人,就用繩索做了一條鞭子,把眾人連羊帶牛,從殿院都趕出去,傾倒換錢者的銀錢,推翻了他們的桌子;給賣鴿子的人說:「把這些東西從這裡拿出去,不要使我父的殿宇成為商場。」(若二 13 - 16 )

  這聖殿不只是耶路撒冷的聖殿,也是聖子耶穌「道成人身」的聖體。

  猶太人便追問他說:「你給我們顯什麼神跡,證明你有權柄做這些事?」

  耶穌回答他們說:「你們拆毀這座聖殿,三天之內,我要把它重建起來。」

  猶太人就說:「這座聖殿建築了四十六年,你在三天之內就會重建起它來嗎?」

  但耶穌所提的聖所,是指他自己的身體。所以,當他從死者中復活以後,他的門徒就想起了他曾說過的話,便相信了聖經和耶穌說過的話。(若二 18-│ 22 )

  更是我們信眾的身體,有待淨化,以迎聖神的大駕光臨。

  難道你們不知道,你們的身體是聖神的宮殿,這聖神是你們由天主而得的,住在你們內,而你們已不是屬於自己的了嗎?(格前六 19 )

  而人的身心靈得以除舊布新,須藉水和聖神的洗禮。連無罪的聖子耶穌,也謙受人的洗禮。

  眾百姓受洗後,耶穌也受了洗;當他祈禱時,天開了;聖神藉著一個形像,如同鴿子,降在他上邊;並有聲音從天上說:「你是我的愛子,我因你而喜悅。」(路三 21- 22 )

  尼苛德摩說:「人已年老,怎樣能重生呢?難道他還能再入母腹而重生嗎?」

  耶穌回答說:「我實實在在告訴你:人除非由水和聖神而生,不能進天主的國:由肉生的,屬於肉;由神生的,屬於神。你不要驚奇,因我給你說了:你們應該由上而生。風隨意向哪裡吹,你聽到風的響聲,卻不知道風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凡由聖神而生的,就是這樣。」(若三 4 - 8 )

  此處所引兩個章節的鴿、風,前者是聖神的形象,後者是聖神的作用,都是莊子「心齋」的「氣」,來去自主,不是人藉調息所能掌握、操練的。就物質層面看,如眾所周知,氣可凝凍成冰、雹、雪、霜 ……,氣也可液化為雨、露、河、水,氣更可昇華作嵐、霧、雲、風。就 精神層面看,氣在人身流轉的是氧、氮,氣在人心匯聚的是正、邪,氣在人靈呈 現的是神、鬼。氧氣使人健康,正氣使人守節,神氣使人通靈。而人心與人心的 相應、人心與天心的相通,正是莊子「心齋」中「氣」的大化運作,更是聖子耶穌心神的自然流露。

  在慶節末日最隆重的那一天,耶穌站著大聲喊說:「誰若渴,到我這裡來喝吧!凡信從我的,就如經上說:從他的心中要流出活水的江河。」他說這話,是指那信仰他的人將要領受的聖神;聖神還沒有賜下,因為耶穌還沒有受到光榮。(若七 37 - 39 )

  聖神的氣流,大化運作,有時是微風,輕聲細語地,吸引厄里亞出洞,與之交談;有時是暴風,醍餬灌頂般,以火舌之形,籠罩十一門徒,賜與神恩。

  那時上主正從那裡經過,在上主前面,暴風大作,裂山碎石,但是,上主卻不在風暴中;風以後有地震,但是上主亦不在地震中;地震以後有烈火,但是上主仍不在火中;烈火以後,有輕微細弱的風聲。厄里亞一聽見這聲音,即用外衣蒙住臉出來,站在洞口。遂有聲音對他說:「厄里亞,你在這裡做什麼?」(列上十九 11- 13 )

  五旬節日一到,眾人都聚集一處。忽然,從天上來了一陣響聲,好像暴風颳來,充滿了他們所在的全座房屋。有些散開好像火的舌頭,停留在他們每人頭上,眾人都充滿了聖神,照聖神賜給他們的話,說起外方話來。(宗一 1 - 4 )

  如果說天主聖神以氣的方式運行,更好說以氣的本質存在,那麼早在天主聖子升天、天主聖神降臨之前,更好說在天主造人之前,甚至大地形成之前,即已臨在。創世紀正說明了這一點。

  上主天主用地上的灰土形成了人,在他鼻孔內吹了一口生氣,人就成了一個有靈的生物。(創二 7 )

  在起初天主創造了天地。大地還是混沌空虛,深淵上還是一團黑暗,天主的神在水面上運行。(創一 1 - 2 )

  在以民亡國充軍、流落異鄉、呼天申冤、懺悔祈禱的一百五十篇聖詠中,也處處得見聖神成火、成風、成雲、成氣的 跡。如此看來,聖神早以大氣臨 在整個宇宙,在以民、先知、門徒身上,也在中國古聖先賢身上啊!試舉數例如下:

  我們的天主來臨,絕不會默默無聲;

  吞噬的烈火在他前面開道,旋轉的風暴在他四周怒號。(詠四十九 3 )

  上主我的天主,你偉大無限,你以尊貴威嚴作你的衣冠;

  身披光明,好像外氅;展開蒼天,相似棚帳。

  在水上建築你的宮殿,造了雲彩,做你的車輦。

  駕御著風翼,馳騁直前。

  發出暴風,做你的使團。

  你以火燄,做你的隨員。(詠一○四 1 - 4 )

  他乘坐革魯賓飛揚,藉著風的翼羽翱翔。(詠十八 11 )

  因天主的一句話,諸天造成;

  因上主的一口氣,萬象生成。(詠三十三 6 )

  求你不要從你的面前把我拋棄,

  不要從我身上將你的聖神收回。(詠五十一 13 )

  一切有氣息的,請讚美上主!(詠一○五 6 )

  高天陳述天主的光榮,穹蒼宣揚他手的化工;

  日與日侃侃而談,夜與夜知識相傳。

  不是語,也不是言,是聽不到的語言;

  它們的聲音傳遍普世,它們的言語達於地極。(詠十九 2- 5 )

三、結論

  什麼是「日與日侃侃而談,夜與夜知識相傳。不是語,也不是言,是聽不到的語言」呢?不就是「以心傳心」的「聲氣相通」嗎?不也就是「心齋」之氣的大化運作嗎?

  簡言之,莊子的「心齋」是淨化心靈、騰空心靈的修養功夫。從有我到無我,從有物到無物;因心虛空,而氣流通。在人與人之間的「聲氣相通」、「以心傳心」,其機其妙,不過在此。此即氣的大化運作,而氣就是聖神。在宇宙外、宇宙內運行,也在人身外、人身內流轉。

  當人的身、心、靈淨空之後,天主聖神以氣入居,人的身、口、意有時成了中空的笛簫,吹奏出或悠揚或低迴的旋律;有時從深沈的丹田,高唱出悅耳的新歌妙音。這一道「從心中流出的活水江河」(若七 38- 39 )將源源不斷,從猶太民族到中華民族,從開天闢地到今世終結。

  另外,要補充說明的,是「氣乃聖神」延伸出來的想法。既然天主聖神早從天主創世以來,不斷透過閃族各時代的聖祖、先知,親臨世界,參與人事。雖特選了猶太民族,但也垂顧世界各國各族,自然包括我們中華民族。創世紀不是記載了嗎?原來,世界各民族本同一支一語,自巴貝耳塔高聳於地,欲比天高,上主為治人的驕慢心,遂打亂分散成多支多語。儘管人間多紛歧,卻不礙「氣」的四處運行。畢竟,在天主的大愛內,無古無今,可東可西。西有聖祖、先知、門徒,東也有古聖、先賢、門徒。

  由此觀之,莊子「心齋」的「氣」固是聖神,孟子「浩然之氣」的「氣」也是聖神,文天祥「正氣歌」的「氣」更是聖神了。每乘飛機,飛行在青天白日下,起伏於綠水黃土上,格外覺得大氣運行,絕對超越各民族、各疆界,也貫注各人種、各角落。只要國安、人淨、心空,聖神之氣是無所不在、處處都在的啊!

  總歸一句,陸象山說的:「宇宙不曾限隔人,人自限隔宇宙。」這一句話,說得可「神」?可「氣」?簡直「神氣」極了啊!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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