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個飄雨的暗夜,女兒從台北開車回台中,在住家附近找車位時,差點壓到一個跟老鼠一般大小的幼貓。牠的毛色是黑色跟灰色交雜的條紋,又濕又髒,眼睛像一團爛肉,不是立即惹人憐愛的那種。也許母親拋棄了牠,也許是牠等不及母親回來,就衝向牠聽到的車聲,讓我女兒看到了牠的需要。因為差點撞到牠,女兒心有歉疚,就決定把牠帶回家照顧。兩天後又託朋友順便開車帶回台北。
一方面因為牠又弱又瞎,實在無法靠自力活下去;另一方面是,我對動物的態度跟我年輕時不同了。以前養動物是當作孩子的玩具而已,現在是因為看到一個小生命需要我的幫助,所以就決定收養牠。
經過看醫生、打針、除蟲、餵藥、點眼藥等等必要的照顧以後,牠的毛色豐潤起來,兩隻眼睛裏的爛肉也脫落了。若非近看,並不知道牠是一隻瞎眼貓,眼睛、鼻子、嘴巴的輪廓都相當俊俏,尤其是胸前一片淺褐色柔軟的絨毛,配上深色的條紋,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更讓我想不到的是,牠是一隻活潑、快樂又敏捷的貓。牠的動作之快,絕不下於另外兩隻健全的貓,在家裏到處跳上跳下地互相追逐。除非傢具臨時有所變動,否則,只要牠曾經探索過的地方,就會記得傢具的長、寬、高度,掌握得相當精確。
也許因為牠從來不知道視覺是什麼,沒有比較之心,所以不會自怨自艾;也許因為沒有視覺,所以聽覺、嗅覺、觸覺都更加靈敏了,所以並沒有太大的不方便。總之,牠實在是一隻快樂貓,對家裏的每一件事物都充滿好奇,無不加以積極探索、研究,每天忙得很呢!我沖奶粉,牠就跳上櫃台來聞;我吃雞湯,牠就跳上餐桌來嗅。什麼事都要參一腳,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以前我覺得,人生最可怕的殘疾就是失明了。現在看到瞎眼貓也能過得如此快樂,就對老年可能的殘疾稍微放心了些。只要接受自己所擁有的有限,並盡量利用,人生也可以是幸福的。
(註:去年聖誕節小會表演的短劇,靈感就是來自我家的瞎眼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