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炎夏晌午
溫煦卻隨你而來
短寐中，你出現於我和女兒新居的窗旁
著白底黑色葉形圖案的短衫，拎著公事包
像似剛從學校返家
我迎向前
兒子的住處你一定也去過了，我相信
他搬離家時，曾向我索取
掛在老家牆上的壁飾，當年結婚時小會送的
Christ is the head of this house
又選了一幅卷軸懸在它右側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他，應不是以前年少輕狂的他
我告訴自己，別再牽掛
任他在你和天主俯視下的天地間闖盪
又是正月初一
我已忘了你給我訂的生日（註）
卻在即將夢醒時分
你以揶揄的笑容
先拿出多腳的塑膠蜈蚣
復贈我青綠的珊瑚
我百思不解
直到一年後，才恍然大悟
原來，你深悉
無盡的愧悔，似含毒的蜈蚣
不時螫刺我的心
而你一直偏愛的綠色
生命該重新起步的象徵
何年何月，已不復見
匆匆
二十年的無憂無慮
漫漫
最後十年，於病痛中的相扶相持
徒留下難分難解的
樹與藤
綠色的燈罩、暈黃的燈光
你坐在書桌前
身著女兒小時喜愛撫弄
我於某個寒冬為你添置的
咖啡色絨毛外套
手中正攤開一本書
這身影多麼熟悉
我從你身後走過
你轉頭告訴我：「我全好了！」
我一手梳理你的頭髮，不敢置信地問
「全好了？」
「全好了！」你笑得燦然
這夢，在你走後第三個生日
以清晰的畫面烙印
我終於攀爬出井口，全身放鬆
卻嗔怪：「你為何不早早告知？」
如今，我終可踏著悠緩的步履
步入晴光轉綠的春景
也無懼盛夏、晚秋與寒冬
註：我的生日是農曆，他記不起來，乾脆改成陽曆元旦。很霸道，是吧！後來查出當年那天是陽曆一月二日，我才心平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