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71期 重溫小會精神

滾動的石頭不會長青苔

張瑞雲

 

  有一陣子我突發奇想,拾起畫筆,就教於一位科班出身的修士。在折騰一陣子後,終究明白「先天不足,後天失調」是怎麼一回事,於是轉而學習不需要特別技巧的曼陀羅( Mandala )。他教我先在紙上畫一個大圓圈,然後在大圓圈內設計圖案,再塗上五顏六色,赫然呈現出色彩繽紛的圖案。不過他叮嚀我,重要的是在畫中表達當下的心境,特別是與天主的關係,可謂靈修、全人的表達。捱了一些時日,最後「自量力」地打退堂鼓,修士和我各自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學畫的過程,教我體察到生命其實就是畫個大圓,或是小圓。而我學畫的大圓圈必須一氣呵成,可是在學會之前,必須不斷地修葺。事實上,每個人都可在自己的生命中畫一個圓,無論是大圓或小圓,就按照自己的生命實況,試圖使它成為一個圓吧!把自己的圓畫圓滿了,就是活出天主眼中最完美的我,而這個圓滿是要用一輩子勾勒的。

  既然每位基督徒要活出天主眼中最完美的我,那麼,方式可依天主對個人的召叫,自由地抉擇或是修會生活、或是家庭生活、或是獨身的教友生活。我認為無論選擇哪種生活方式,都是以「愛」去答覆天主的召叫活出天主眼中最完美的我。

  基本上,奉獻的女性獨身教友也度著貞潔、服從和神貧的福音勸諭生活,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全然相同罷了!

貞潔

  奉獻的女性獨身教友,既沒有公開的奉獻儀式;又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既然沒有外在公開的承諾,因此跟人的關係,拿捏自在己心。

  其實,奉獻的女性獨身教友不似家庭或修會團體的成員,在生活中彼此相愛,同甘共苦,通常是屬於在工作崗位上去愛的型態,自然與人的關係不能這樣深刻地契合。那麼,要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奉獻自己,又要度一個喜悅、通人情的獨身生活,就非要有真實的人際關係不可了。

  無可諱言,在成長過程中,每個人愛的能力,或多或少遭到扭曲。以我個人為例,四個月大,即被另一家庭收養,因此若與人的關係深入的話,不知不覺會擔驚受怕被遺棄,因此很難超脫喜樂。我的經驗是這張破網可以在基督內重編,天主的愛比恐懼還要大,很基本的是要讓基督來參與這份友誼,因為「我們是在瓦器中存有這寶貝,為彰顯那卓著的力量是屬於天主,並非出於我們。」(格後:四 7 )

  奉獻者的友誼可遇不可求,是天主恩賜的禮物,一旦用空心的手,像捧水一樣,一抓便化為烏有,因而學習「捨與放」是當務的課題。有句話說:「緊握拳頭時,好像抓住了許多,其實,連空氣都沒抓到!張開雙臂時,好像雙手空空,但是,全世界就都在你手心!」記憶猶新,曾有過一段煎熬的歲月,知道我所憂心忡忡的就要來臨,那天失魂落魄地走在校園,不知怎的,突然舉頭望天,竟然有力量向天主說:「我投降了,我要放下。」那刻,沈甸甸的大石頭打從心頭墜落,碎得粉身碎骨。誰知,過些時日,事情竟然峰迴路轉。

  經驗告訴我,一次的超脫並不代表一勞永逸,越是根深蒂固的「習題」越是棘手。有回我在避靜中懇求天主釋放我,我看見一個圖像,見自己奔馳在前往一座高山的階梯上,在即將上達頂峰時,突然意會到耶穌要我從這高山的側面,滾落到山腳下一潭湛藍的湖水中,我猶豫了片刻,但又別無他途,看來這是唯一的路。於是,我翻滾下山,投入湖中,說也奇怪,當我沒入湖中,卻已立於山頂上,耶穌和我併坐在樹蔭下。這縱身躍入深湖的圖像,至今仍鮮活地映現在我的腦海中。我一向太用己力,常想找個著力點,很難學會義無反顧地投身。事實上,我需要的是肖似游泳者般放鬆自己,徜徉在水面上。這種逾越需要不斷地祈求天主教導我全然地交託自己,才能悠遊在衪的大愛中。

服從

  去一趟「曼都」髮廊,你會發現牆上斗大的字:「顧客就是上帝。」聽起來在商言商。而奉獻的獨身教友沒有修會長上,也無所謂「嫁雞隨雞」,那她服從的對象會是誰呢?

  因為獨身教友具體是在工作崗位上奉獻,因此就個人為例,除了服膺工作單位的長上外,「讀者」就是我要服從的對象,為我而言,服務他們的需求,就是承行天主的旨意。而我常常思慮該如何兢兢業業地三十年如一日,做個高品質的服務者呢?舉個小例子:近年來,在學期中間,每週除張貼新書目錄外,也選擇一、二則積極、正面的小故事,因為故事不說教,卻能像顆小種子般深植人心,甚至假以時日,生根發芽。

  此外,這種生活方式的特質之一,是與周遭的人打成一片,隨時機動性地陪伴他人的需要,而這些聆聽、同在、甚或為一些外籍會士繕修文章等等,均需要日復一日地死於自我,走出自我,敏於服從心中聖神的推動。

  艾克哈( M. Eckhart )說:「臣服一次不夠,必須操練時時臣服於天主,只有那時,你才找到自由。」(《天主等待你》)。

神貧

  貧窮不僅僅指物質,也在精神上不佔有、不貪婪,如同依納爵( Ignatius of Loyols )的《神操》 23 所說的:保持「平心」(心地平正,無可無不可),因為「一切都是方法」,不愛健康、財富、榮華、長壽,甚於疾病、貧賤、羞辱、短命 ……等等,對於取捨這些受造物的原則是,能幫助多少,便取用多少;能妨礙多少,便捨去多少。

  幾年前,有位小修女到圖書館來影印《世界地理雜誌》中的一張圖,恰巧這張圖跨到下一頁的一部分,因為小修女守神貧願,她要我將兩頁中間的空白處折疊起來,這樣就可勉強只花一頁的影印費,但她不曾考慮到為了省自己荷包的二元竟破壞了圖書館的雜誌,有削足適履之嫌。省二元的確滿全了神貧願,卻折煞了神貧的真精神。

  而我的神貧是另一種學習,我通常是那些老一輩所說的,伸出你的十指併攏,若指與指間有縫隙,就是會漏財。在下就是屬那種沒有遠慮者,因為我深信天上的飛鳥、田中的百合不耕也不種,天主也養活它們,何況尊貴如我。事實上我忽略了一件事:人是一種關係網,當家中一度發生經濟困頓,我才頓悟,明智的儲蓄不僅在自己老得掉牙時,還能活得有自尊,也能適時資助真正需要的人。我想貧窮的真意:在於該花則花,該省則省,心中不繫戀,方有真正的自由,才不致被「物役」。

  竊以為,只有聖神能教導我們在具體的現況中,分辨出真正的貞潔、神貧、服從的精髓所在,若能學到從這永不止息的活泉中汲取智慧,並身體力行,才能亦步亦趨地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別人因而認出我們真是衪的門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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