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75期 走出曠野

吳哥之旅──美麗的撼動

玉梅

 

  柬埔寨原稱高棉,與泰國、寮國、越南為鄰,是東南亞地區面積最小的國家。世紀初,扶南王朝建國,人民信奉婆羅門教〈印度教〉。西元六世紀時真臘王朝興起,建都於吳哥。九世紀開始興建吳哥城,費時四百多年。王朝由盛轉衰後,曾被泰國、越南統治, 十九世紀淪為法國殖民地。二十世紀中成為主權獨立的國家,但受越戰和內亂的影響,國土有如殺戮戰場,生靈塗炭,人民飽受苦難。直至赤棉瓦解、戰事結束,國家才開始積極建設。按人口比例,柬埔寨是世界上佛教徒最多的國家之一。雖全民篤信佛教,但因歷史文化的影響,每年宮廷大典,仍採婆羅門教的儀式。源於中國青康藏高原瀾滄江的湄公河,流貫柬埔寨全境,雖農林漁業發達,但因電力不足,故限制了都市的發展。高棉人自古即與漢民族往來密切,宋朝就有華人在此居住。西元一二九六年,元成宗曾派團至高棉考察,團長周達觀,詳細紀錄吳哥城的繁華景象,建立了極珍貴的史料。他的「真臘風土記」翻譯後廣為流傳,西方的傳教士、探險家、考古學家等於是開始進入高棉。一八六○年,法國植物學家亨利‧穆奧深入叢林,使淹沒五百多年的吳哥王朝遺址重見天日。

  吳哥王朝龐大的建築群,有數百座古蹟,小吳哥寺、大吳哥城、女皇宮等,全由大小石塊堆疊而成,未用一鐵一木。不論早期的小紅磚石或晚期採用的大石塊,均將多元信仰中的神話、歷史故事、國王的豐功偉業等,精雕細琢地刻在壁面、門楣上,細密精緻之處仿若織錦繡緞,令人讚賞不已。乘車前往大吳哥,由遠處即可看到巨石壘築的城門及其上的佛像。跨越護城河橋的兩旁,各有數十尊抱著蛇身的善惡之神石像,這是象徵,當良知與現實產生矛盾、衝突時,內心產生的掙扎,就如拔河較力般的痛苦拉扯嗎?

  吳哥王朝宏偉的寺廟是國王祭祀及講經說法之處,也是他死後的陵寢。國王加耶跋摩七世,在城中為自己建造了巴戎寺。四十九座三公尺高,四面均雕刻國王沈思冥想與領悟後面帶微笑的頭像石塔,錯落有致地豎立在高大的基台上,好似叢林中階梯式的金字塔。不論閉目垂眉或是凝視遠方,他平靜安祥飽含悲憫之情的容顏,就像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菩薩,以不同角度親切地環顧散居各處的子民。他當政時,引領信奉婆羅門教的國人轉信佛教,使民心更加寬厚包容。舉世矚目,叢林中一百多個不同幅度「高棉的微笑」,在明亮璀璨的陽光下栩栩如生,使我想到佛陀的拈花微笑。應是國王已參透人生的悲苦,修得菩薩智慧圓融之美,因此成為人民的精神支柱吧。

  國王加耶跋摩七世也建了寺廟紀念父母。母廟──塔普倫寺,展現給世人的是另一種奇特之美。走進塔普倫寺,感覺好像進入一個小巧的森林公園。數百年的歲月,使恰巧飄落於石縫中的種子長成了大樹,部分寬大的樹根與細小的鬚根,包裹了石壁、撐裂了石塊、崩解了神像,巧妙地伸入有水土的地方。嫩綠色的枝葉如同國王頭上美麗的華蓋,亭亭玉立於高大參天的樹幹上,不但十分好看,也使遊客在炎熱的午后享有一片蔭涼。當地導遊稱此為黃金樹,因為樹幹在陽光中會閃爍發光。建築與樹木如此相依和諧共生的奇景,若非親眼目睹,還真令人難以想像呢。樹石、寺廟間密不可分的關係,彷彿映照著人世間深沈糾纏的母子情懷。

  極具藝術價值的小吳哥ANGKOR WAT,位於大吳哥城的東南方,是太陽王蘇耶拔摩二世建造的,一九九二年聯合國定其為世界珍貴的遺產。騎大象上巴肯山眺望、乘熱氣球由空中俯瞰,再踏上筆直的石板引道,走進寬大壯麗的山形寺院

──小吳哥,備感熟悉親切。聖殿有三層,最上層建有五座仿蓮花花苞造型的佛塔。中心塔高六十五公尺,是寺廟的頂點。由遠處望去,矗立高聳的五座佛塔好像成熟爆裂的大松果,十分壯觀。第一層迴廊壁面刻有世界最長的浮雕,記述著印度兩大史詩的故事情節,其他牆面、廊柱、門楣亦飾滿浮雕。美麗嬌媚的女神滿懷笑意,卻含而不露,或風姿綽約的手捻小花、或溫馨慈悲的手捧乳鴿,雖幾經風雨,仍優雅從容地立於石壁台座上。寶塔的面積由下向上縮減,陡峭的斜梯令人望而生怯,這樣的設計,是昭示眾生,超越物質將生命層次提昇是十分艱難的嗎?我取下眼鏡、帽子、水罐、背包……,然後手腳並用戰戰兢兢專心地往

上爬。這樣的經驗使我體會到聖經中的一句話:「手扶著犁而往後看的,不適於天主的國。」是的,我們必須學習放下,才能跟隨『祂』。

  小吳哥是吳哥窟龐大遺址中唯一正門向西的建築。為了欣賞太陽自寶塔後緩

緩升起的美景,天未亮大家就到寺前等候。當萬丈光芒映紅了浮雲,小吳哥的五座尖塔,如黑色剪影般緊貼在色彩斑斕的天空上,四下寂靜無聲,只有一輪紅日不停地在寶塔間變動移位,這樣的畫面美極了,使我感覺既真實又虛幻。據說,雨季後寺前水池飽滿,高塔在蓮花池中的倒影更是震人心弦!四月的早晨涼爽宜人,漫步在狹長的引道上,觀賞有樹林倒影美麗寬闊的護城河,心情格外輕鬆舒適。

  默觀自然之美使人感恩,也使人心生喜悅。造物主,以寶塔、廢墟、日出日落、雲雨水源、王朝的興衰存廢……教導人們要學習擴大現狀去看待生命。暹粒省的大環境極似四、五十年前的台灣鄉下。曾深受戰爭迫害,因此風景區仍有傷殘者行乞,也有許多小小孩跟大人爭售紀念品,看了真令人不忍。但願淳樸善良的百性能早日脫離貧苦,得享現代化的生活。

  很高興認識團友大龍,他有一個兩歲的兒子,暫時與妻子輪流出國度假。大龍熱情和善,背著兩台相機,儼然大師模樣。當他知道耿桂英與我忘了帶相機,即一路關照,甚至爬上巍峨陡峭的天宮為我們攝影留念。最後一晚用餐時恰巧停電,在搖曳的燭光中,我靜心傾聽他敘訴與一位小女孩相遇的故事:「那天在東梅蓬寺,突然有一位小女孩由後面跑來拉著我的手,陪我閒逛尋找好鏡頭。她很安靜,總是帶著微笑,不同於圍著觀光客要錢的孩子。幾經觀察才發現,原來她又聾又啞,我不自覺地將她的小手拉得更緊。或許是有緣吧!分別後整個心都留在她身上。第二天下午,我請導遊幫忙包了一台嘟嘟車,再訪東梅蓬寺。勞師動眾下終於找到小女孩和她的爺爺。她認出是我,立刻跑來緊緊地擁抱我,使我好感動。我為他們拍照,陪她畫畫,她與爺爺都很喜歡我折的紙鶴。坐在沒有太陽的石階上,握著她的小手,我輕聲地為她唱了一首歌。雖然她確實聽不到,但是她的笑容使我明白,她懂得。那天下午天很藍,風很涼,我們的心情都很愉快。」

  美也包含外在的不全與醜陋吧!大龍說他終於了解,自己內心的激動並非小女孩很可憐,而是由於她的開朗、自信與善體人意。大龍自皮夾中取出小女孩為他所繪的圖片讓我欣賞,再小心翼翼地將碎紙折好放回,好像對待一件珍藏的稀有文物。大龍打開手機給我看拍攝的影相時,傳出他快樂的歌聲與虔誠的祝福,夾雜著小女孩歡喜天真的嗯啊聲。想不到高大壯碩的大龍內心竟然如此纖細溫柔,我不禁低下頭任由淚水滴落。由台返美的前一天,收到大龍為我們特製的光碟,除了多姿多彩的照片,也收錄了他為小女孩所唱"You are so beautiful to me"的歌聲。這位行動積極、滿懷愛心的大天使,就是耶穌所說「慈善的撒瑪黎雅人」吧!他發出的光與熱,不但溫暖了吳哥城外一對祖孫的心,也使我的吳哥之旅,滿溢珍貴的「愛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