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絲路大名,不只由歷史課中得知,更因研習美術史時,提到敦煌莫高窟上千洞窟內的壁畫、塑像以及藏經洞故事等等 ……,心中十分神往,希望有朝一日,能親臨目睹,並體驗一番。
初秋時節,終於成行,一償宿願。雖然只是走訪絲路的中國大陸這一段,但也有三、 四千公里 之遙。十四天的行程,雖有飛機、汽車代步,方便不少,但相對的,也只能一瞥它的倩影,略窺它的丰姿。一般絲路行程,皆自西安起,經烏魯木齊西行,但我們則反之,且更遠飛喀什。
喀什是新疆西南大城,越過帕米爾高原,就可進入中亞的吉爾吉斯、塔吉克、阿富汗等國。此地的居民以維吾爾人為主,漢人在此,可就是少數民族了。走在市街,放眼望去,盡是濃眉大眼、高鼻子的人,男性多半戴著穆斯林小帽,女性則絲巾攬住一頭長髮,有的更蒙著面紗,但都十分友善。在途中,隨意敲門拜訪,他們都開門歡迎,任我們進入屋內參觀。屋內總是遍地鋪著地毯,沒有椅子,只有矮桌,桌上的食物,可任你食用。甚至有同團朋友向他們要求,摘取園中無花果樹的果子,他們也不以為意地立刻摘下,請你品嘗。這樣地毫無戒心,以誠待人,為我們這 久居所謂現代文明城市的人而言,不止內心感動,且暗 暗汗顏不已。
搭機從喀什到烏魯木齊之後,這段前往蘭州二千多公里的旅程,是以搭乘汽車完成的。新疆、甘肅在大陸西北內陸地區,氣候十分乾旱。最乾旱的吐魯番縣,還曾有二百九十九天無降雨水的記錄。我們雖是在初秋前往,白天仍感到十分炙熱乾燥。而廣大的戈壁,放眼望去,是平坦無際、沒有人煙的礫石地。新疆區地陪 楊 先生告訴我們,從鄯善到哈密這段戈壁,也是多風地區,風速強大時,不只飛沙走石,不見天日,還曾有吹翻整列火車的記錄。在大西北,整列火車大約有五、六十節車廂,可見風之強大,已非颶風二字可以形容。
我們曾下車,在戈壁上步行一小段,體驗上有烈日當空,下則一腳高、一腳低的砂礫土。不由得遙想起玄奘三藏法師在唐貞觀元年(西元六二九年),二十六歲時踏上絲路,前往印度取經的豪情與毅力,若無堅強的信仰支持,怎能走過這片寸草不生、了無生機的戈壁以及綿延不絕的沙漠?說到三藏,就不能不聯想敦煌莫高窟了。他在莫高窟,曾住過一段時日。
莫高窟亦名千佛洞,位於敦煌縣城東南約 十五公里 的鳴沙山上。前秦建元二年(西元三六六年)有樂僔法師行至鳴沙山,忽見對面三危山上金光閃耀,似有千佛在頂,於是認為此地是禮佛聖地。因此開始鑿山建洞,沿山而建,巖洞在內,廟堂在外,名為莫高窟,從此開窟不絕。但除了樂僔法師開窟的原因之外,敦煌恰是嘉峪關以西最肥沃的綠洲,凡是西出陽關或玉門關,或由西域東來漢土的商旅,都必須經過此地。南北朝時,佛教傳入,也經由此地,自然成為發展佛教藝術的中心了。在這東來西往的時期裡,歷史就以彩筆記下了這段如繁花如錦繡的歲月。無論平民百姓,或達官貴人,為了求保佑旅途順利,或超度先人,常常不惜巨資,修龕造像。就這樣,有錢無藝者出資延請畫工,有藝無資者為謀生而出力。至武周時(武則天稱帝)已達千龕,這便是千佛洞的由來。即使現在,也還有三百七十多洞窟,每個洞窟除了有佛陀、菩薩、力士、羅漢等塑像外,自上而下,繪滿有關佛教經典、故事、弟子、供養人、諸天部眾、山水雜畫以及藻井花飾。若將這些壁畫以 五公尺 高度連接起來,足足有二十五公里長。不過目前為了保存洞內文物,許多洞窟是不開放的。壁畫最怕光害,因此洞窟內不設燈光。
參觀時,必須隨解說員進入,他手上有一大型手電筒,隨著他的解說,手電筒才打光,使參觀者能一瞥那些至今仍描繪生動、色彩斑爛艷麗的壁畫。這使我想起歐洲的許多大教堂也是自上而下,繪滿壁畫,但教堂內,光線可經由窗戶射入,畫工工作並不困難,至少有光線呀!而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窟內,一千五、六百多年前的古人,是怎樣繪出這些美麗的壁畫呢?敦煌研究員 李 先生說:「點燈,搭高架,來作畫,但在這樣的環境內工作,十年之後,眼睛也不行了。我們研究員中專做壁畫修復的人,每每在修復壁畫時,做不了多久,就開始罵起老祖宗了。因為在這種環境下:洞內陰冷,爬上爬下,屈身彎腰,光線幽暗,還得耐心細細作畫,任誰也吃不消的。除非有堅強的信仰,否則誰也支撐不下去。」難怪有海外來敦煌莫高窟參觀的一些藝術家,敢在文革期間,於洞窟外,舉行祭拜,追念為千佛洞藝術獻身的無名藝術家,實在是由於感佩這些沒有留下姓名的藝術家,為莫高窟造就了豐厚的人類遺產啊!
是的,玄奘靠著信仰,走過萬水千山往西天取經。而無數無名的藝術家靠著信仰,用彩筆創作出這些偉大、燦爛的壁畫、塑像。我們不只對他們堅忍的毅力致敬,更看見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地超越時空,可達永恆!
我們一路東行,見了哈密博物館的乾屍;參觀夜光杯的製作;在鳴沙山騎駱駝到那千古以來,在沙漠中不曾乾涸,如新月般的月牙泉;在明長城最西端的天然屏障──第一墩,拍照記下到此一遊;又上了天下第一關──嘉峪關,冥想匈奴鐵騎來犯的情景。這些絲路景點一一遊過之外,我們沿途只要見到新奇有趣的景物,就大叫:「小馬哥,停車!」開車的馬師傅(大陸稱司機為師傅)立刻配合。
大西北也是棉花的產地,新疆的棉花植栽十分矮小,必須蹲下,才能採摘。收成季節,不但火車載來各地的棉工,連當地小學生也停課,協助採棉。葡萄園更是結實纍纍,我們在其中穿梭,看著晶瑩剔透的串串葡萄掛於藤上,沒有嚐它,就已心滿意足。最驚喜的是見到啤酒花和甜菜,在武威往蘭州的路上,農人正在採收啤酒花。啤酒花遠望如綠色葡萄串,農人告訴我們先一粒粒摘下,打包送去烘乾,之後,送酒場製酒用。我們與他們閒聊,並做了幾分鐘的義工,當然也不忘拍下珍貴鏡頭啦!而甜菜對我們長居亞熱帶的台灣居民而言,真是「少見多怪」!馬師傅停車,告訴我們時,我們一夥蜂湧而下。他是一位守戒律的回教徒,回教徒對沒有神職人員唸過經而宰殺的牛、羊、雞,是不吃的。所以,一路上,他幾乎吃素。但為了我們欲識甜菜真面目,他不惜破戒,為我們私自挖出深埋地下的甜菜,讓大夥看清,原來甜菜長得類似蘿蔔,供食用的部份是肥大的地下根呀!
車行復行,又見路旁有一排賣紅棗的攤販,大夥自然又下車啦!有人買棗,有人逛到農家屋後的棗園,棗子結滿樹梢,紅色棗子與綠葉相映,賞心悅目。當然也不忘到林子裡唱個山歌。說到「唱山歌」,是絲路行上必須的經驗。試想:在廣袤的戈壁,或農村路上,那會有什麼公共洗手間?所以內急時,只有各自找塊風水寶地,唱山歌了。我們曾在列日下唱,在雨中撐傘唱,在長城下,在葡萄園、玉米田、雪地裡……唱著唱著,大家覺得比在真正的洗手間還要舒坦。因為,那些洗手間之惡臭、之污穢,還不如大自然的遼闊無垠,清風徐來,鳥語花香,滿眼綠意,來得心曠神怡啦!領隊 黃 小姐說:「現在你們終於明白,為何大西北多鹽鹼地了吧!」哈!原來如此。各位看官:您可別搖頭嗤鼻!有機會去絲路,不妨也體會一下這種人生難得的經驗 ──唱山歌!相信您一定唱得痛快淋漓!通體舒暢!這樣一路玩,一路唱山歌,連馬師傅都用他的蘭州腔笑道:「你們這樣走走玩玩,啥時才到得了蘭州呀?」
十四天歡樂時光,眨眼即過,留在腦海中的是上主創造的大地景色;存於心中的,則是讚嘆與感謝,除了謝謝上主護佑一路平安之外,更稱頌讚美祂的慈愛,對人子的眷顧周詳──創造了如此美好的萬物供我們享用,祂對我們真是情有獨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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