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莫內的晚年作品展 / Monet: The Late Years
王玉梅
和小會好友至座落舊金山金門公園的「迪揚美術館」,欣賞展出的莫內晚年(1913-1926)作品。
文藝復興運動,提升了畫家的地位,同時也開啟了繪畫中寫實、透視、明暗表現技法和解剖知識等合於當時人文、科學的世界觀。印象派的畫家則是走出畫室到戶外寫生,他們由科學研究報告了解光譜和色彩的關係,知道物體之所以顏色不同,是因吸收和反射不同的光線所致。他們依據自己眼睛的觀察,以不同顏料呈現出物體在光中的造型、色彩及視覺效果,他們勇敢地突破傳統、打破觀念的前衛畫法,奠定了現代美術的基礎。
年輕的莫內(1840-1926)和竇加、雷諾瓦等朋友,時常搭乘火車到郊外繪畫,研究光的變幻和奧秘,他們重視取景及流動光線和陰影的變化,使畫作真實、自然。這樣的新方法更具想像力和鮮活力,就像現場拍攝一樣,使人印象深刻,之後都會的夜景、咖啡館、公園綠地和及日常家庭生活等也成了繪畫題材。莫內受良師益友布丹 Eugene Boudin 的啟發,領悟光、影可讓物體呈現不同的風貌,即常Claude Monet不同時段對同樣的景物作畫,為了畫盧昂大教堂,在教堂附近租了一間公寓,像朝聖客般日日沈浸在光中,二個月畫了三十多幅不同光影中的大教堂。他們喜歡以如速度般,似乎是未完成的作品當作完的作品參展,引來藝評家的揶揄,而譏諷此藝術風格的作品為「印象派」,莫內在海邊觀察大自然的作品「日出 印象」,最為知名。
莫內是印象派畫家中唯一終其一生,堅持實踐以快速的筆觸探索物體在自然光中變化的大師,他以斬新的風格和歐洲傳統油畫抗衡,進而推動了現代繪畫的發展。莫內早期筆觸柔美細緻,為了留下清晨、午後、日落的喜悅、寧靜、燦爛,堅持認真作畫,時時追求自我的超越,他不論畫晨曦、日落、夕陽,始終堅持自己的風格,引領人走向大自然,因此成為後世最受大眾喜愛的畫家之一。莫內熱愛生活,更是位愛家的人,最喜歡種花蒔草,和家人共度歡樂時光。1879年愛妻病逝,使他十分痛苦,一生中最想留卻留不住的,就是最佳模特兒妻子「卡蜜兒」,他曾感嘆的說,即便如此努力,也無法完全捕捉那稍縱即逝的光影。幸好,他們闔家歡樂的點點滴滴,均已呈現在他自己和好友馬奈、雷諾瓦的作品中。
1883年,長年旅居的莫內來到吉凡尼,1890年經濟狀況好轉後買了房子和庭園,一生漂泊的他終於安定下來。他開始研究植物、設計莊園,並引進附近的河水建造池塘,精心地為花園中的樹木、花草、池塘和小橋等造景佈局,因受日本浮世繪的影響,除了日本橋、玫瑰拱門,還有、紫藤、睡蓮、菖蒲、垂柳和鳶尾花,因此充滿了異國風情。從此花園成了他研究自然生態的實驗室,他反覆畫著日本橋、玫瑰拱門和池塘中的睡蓮。他請許多園丁來照顧園中的花草,為了維持池塘中水的結晶質量,有一位園丁專門清理水面及路上的垃圾和塵土。他最愛池面如鏡般的夢幻美景,故將重心移至池塘中漂浮的睡蓮,因而我們可以在漂浮「睡蓮」的畫面中看到吉凡尼的天空,和美麗雲彩在不同時間點的水中倒影。莫內畫中的顏料有厚、有薄,厚的部分有如浮雕,淺粉色的花朵則像糖果,非常可愛好看。莫內的色彩是有溫度、空氣和亮光的,不僅使觀賞者的視線延伸擴展,內心恬適安靜,心情也會不知不覺地跟著開朗起來。
1911年,第二任妻子愛麗絲病逝,三年後年長子過世,長期在戶外寫生的莫內又被診斷為白內障,這時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在開打,接踵而至的不幸事件使莫內心力交瘁。雖晚年深受眼疾之苦,但莫內並沒有因此放棄,為捕捉稍縱即逝的光影,繼續以自家園中的睡蓮作畫,並創作不懈。1923年,他的視力更加模糊,一直努力和視力掙扎、不斷探索的莫內,最後只能運用對調色板上油彩位置的記憶,和豐富的想像力作畫,因此作品色彩濃烈、筆觸凌亂,顏色偏向紅色和小量的黃、橘色,然其扭曲抖動的線條所展現的強烈生命力,不但呈現他與命運搏鬥的內心世界,同時也激勵了視他作品為靈感來源,二十世紀後期現代主義的畫家。抽象表現主義的代表人物—俄國畫家康丁斯基,就是因受莫內啟發,放棄法律而改行當畫家,並為現代藝術開拓了完全不同的視野。
1924年,莫內在白內障手術後重返工作崗位,開始創製大幅畫作,重新陶醉於繪畫中的他,彷彿進入了一個更寬廣遼闊的精神世界。
二十多年前,我曾在巴黎橘園美術館欣賞莫內接受法國政府委託,在手術後繪製的巨著「睡蓮」系列作品,這些高約二公尺最寬17公尺共有八幅的油畫巨作,分別安置在二間橢圓形的展廳內,我一走進展廳,立刻被360度全景展現的巨型畫作,和豔麗奪目的光影所震聶,隨著腳步緩緩移動,彷彿正行走在景色秀麗、水波盪漾的池畔花邊。欣賞以經典的藍,亮麗的紫、綠等色彩繪成的睡蓮、水波、雲影、晨曦、垂柳、夕陽,使我幾乎忘了身處何處,感覺十分神奇。相信克服眼疾後,居住在吉維尼美麗花園,總是穿戴十分整齊的白鬍子老畫家,心情是何等的歡欣 、愉悅。
莫內在生命遇挫時毫不退縮,總是繼續嘗試、探索,似乎任何問題都無法動搖他對繪畫的熱情,這位偉大的藝術家留下許多光影生動、色彩繽紛的戶外寫生作品,不但創造了西洋美術史上風起雲湧的精彩一頁,他顛覆傳統、勇於創新的精神,更深刻地影響了之後的藝術家。
1926年,莫內去世,次子米歇爾繼承遺產。1966年,他將吉維尼的房產和畫作全部捐出,嘉惠後世,流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