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方尖碑

        講到埃及，您會想到什麼？當然是金字塔嘍。還有呢？人面獅身、木乃伊、法老王、尼羅河……等等。但不知您是否聽過方尖碑？之所以會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這趟古文明之旅曾來到了路克索神殿。此外，旅行剛回來兩天，天主教神修小會的網路群組，熱烈地討著一本書《方尖碑紀念朱樹德神父》，這是怎麽回事？

        路克索位於埃及中部，是尼羅河畔的歷史名城和旅遊景點。路克索神殿就在這座城的郊外，它建於三千年以前。神殿主要的功能有兩個：慶祝埃及新年，以及慶祝新法老王登基。換句話說，新年伊始，神明在此和庶民同樂、祝福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此外神明還可以授與新國王的權力來源，類似當今民主制度的宣告當選有效，以後就由他當家作主，领導咱們老百姓了。

        請看這幅從網路下載的相片，它是路克索神殿的入口。比較建築物和遊客的大小，不難推想這神殿規模，的確大得驚人！神殿內部佔地甚廣（三十一公頃），充滿了宏偉的圓柱、迴廊、高牆、各式人像和圖騰、文字等。神殿保存得相當完整。這得歸功於早年沙漠黃沙將整個神殿都埋没於地下，所以未受破壞。多少

年以後，人們為了蓋清真寺而向下打地基；意外地發現了她！也因此，有人稱這所三千年歷史的路克索神殿為『全球最佳露天博物館』。相片中，矗立於中央偏左一點的『石柱』，就是方尖碑。

        方尖碑的功能相當於紀念碑。她的造型，下方上尖。位居下面的，是底座最大、由下向上漸漸內縮的正方形石柱。石柱的頂端狀似金字塔塔尖。石柱之上，刻著文字、符號和圖案。記載了法老王的豐功偉業以及人們對神明的祝禱歌頌等等。

        古埃及建構了二十九座方尖碑。如今只有九座還留在埃及，其餘的流落到世界各地，而義大利就保存了十一座，這和羅馬帝國曾佔领過埃及有關。由於金字塔和方尖碑都具備了埃及特色，而金字塔是搬不動的，入侵者總喜歡把方尖碑當成戰利品，掠奪回去。路克索神殿前原有两座方尖碑，十九世紀埃及當局為了感念法國，而將其中一座贈送法國。法國人費了好大功夫，包括八百多天的運送，一年多的討論和施工，這座幸運的方尖碑始豎立在巴黎協和廣場上，供人瞻仰懐思。因為它的高度（二十三公尺），和周遭的空曠，太陽照射之下，具有日晷功能。或問，法國何德何能，能夠得此厚禮？原來，法國語言學家商博良於一八二○年，在羅塞塔石碑幫助下，破解了埃及從西元五世紀就已失傳古文字。如此一來，人們開始對埃及古文明有較深入的了解。羅塞塔石碑上刻有三種語言相互對照的法老王詔書：古埃及象形文、古埃及草書和古希臘文。古埃及象形文，又稱聖書體，是和神明溝通的文字。古埃及草書則是平民使用的文字。就好像我們中國有文言文和白話文兩種語言，分别流通於讀書人和老百姓之中。商博良發揮偵探精神，依照古希臘文逐字逐句比對，研究出古埃及文字和語法結構等。

        路克索神殿的方尖碑二十三公尺高，相當六或七層樓那麽高；二百三十噸重，约二百輛小汽車那麽重。埃及的每一座方尖碑都是從整塊巨碩的花崗石上雕刻出來的！路克索方尖碑也不例外。這個龐然大物的花崗石，原產地在埃及南部的亞斯文，亞斯文和路克索相隔二四○公里；差不多是台北到嘉義那麼遠。不妨想想看，耍怎麽找得到這塊巨石？如何完整地開採出来？尼羅河雖可利用，但要如何上货、運送再下船呢？雕刻工匠和工具在哪裡？最後，要把方尖碑穩穩地豎起來，三千年都屹立不摇，怎麽做到的？歷年来，考古家、工程師持續努力下，解答了一部份，而不知道的似乎更多。

        方尖碑外形流暢有力，線條單纯簡潔，遂成為許多紀念碑模仿的對象。最有名的，應是美國華府特區，高達一六九公尺的華盛顿紀念碑。

        受到古文明方尖碑影響的，除了紀念碑的設計，還有一位為主殉道的神父--朱樹德。台灣的教友，都認識朱勵德神父和朱立德神父這對兄弟檔耶穌會士； 而樹德神父是兩位朱神父的親生大哥，他也是耶穌會士。輔仁大學社科院教學大樓的樹德樓，便是紀念他的。

        嚴蘊梁所撰《方尖碑 紀念朱樹德神父》（光啟出版二○○二初版二刷），讓我們有機會認識樹德神父。一九四七 ～一九四九年，樹德神父在法國進修。這段期間，他參拜梵蒂岡聖伯多祿聖殿，對廣場中矗立的方尖碑有特別的感動和啓發，因而自稱『方尖神父』。聖伯多祿廣埸的這座方尖碑来自埃及，她是聖教會初期成千上萬致命者就義的見証者。後來，樹德神父的署名喜用『方尖』，甚至俏皮地畫上一個『方框』和一個『三角』圖形，代表『方尖』。神父的為人，方方正正，一絲不苟，毫不含糊；他的議論，尖利敏銳，鞭闢入裡，一針見血。完全符合方尖兩字。

        一九五○年神州變色，多少人為争自由而千方百計地逃離大陸。才取得博士學位的樹德神父，不顧衆人相勸，束裝返國。他說『我出國是為了回國；回國為了聖教會！』回到上海，他奉命在震旦大學神修指導，也當過本堂神父。講教理、帶靈修、培育青年、著書撰文、宣揚信仰。短時間内，神父為上海教區掀起學習教理的高潮，聖教會也充滿朝氣和活力。然而天主教信仰和制度，無法見容共產黨政權。樹德神父前後遭到判刑两次，第一次二十年，第二次十二年。一九八三年神父不幸於獄中辭世，時年七十一歲。

        《方尖碑紀念朱樹德神父》作者嚴蘊梁神父，是樹德神父摯友。兩位同一天入修會，其後又分別入獄。兩人不僅同窗且是患難知己。即使在没有自由、缺少纸墨、有人監視等極端艱困的環境下，梁神父斷斷續續地寫了十八九篇文章，在樹德神父過世二十年，將其交由台灣光啟社出版。嚴神父於書中對樹德神父的描述，讓我們肅然起敬。他這樣説的：

        『方尖神父這座方尖碑，不是用埃及亞斯文的花崗石鑿出而雕成的，而是用中華民族的碧血和精魂凝成的，用老莊孔孟的國粹哲學鎔鑄的，又用聖依納爵的六韜三略冶煉的，更用耶穌基督十字架智慧及其死難和血流所灌注，寵化而祝聖的。』

        朱樹德神父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一如路克索神殿方尖碑那樣崇高偉大。

                                                                                                二○一九年十月十二日

 

埃及路克索神殿入口之方尖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