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68期 愛你的近人

不見而信是有福的人!

小德蕾莎

──我的信仰心路歷程

 

緣起

  去年(二○○二年)聖誕夜,我終於在震旦中心領洗了。當晚除了至親好友,還來了很多中華基督神修小會的前輩們,因此有幸結識吳偉特老師,因為我在領洗感言中提到,我曾是一個十分心硬的人,如今能正式穿上基督新衣,完全是「天主聖三」的恩寵,吳老師對此十分感興趣,因此邀請我參加他們那個查經小組,要我和大家談一談我信仰的路歷程。

  我原本是個害羞拘謹的人,當晚似乎有一股力量鼓動我滔滔不絕地把自己的神秘經驗一五一十的說出,大家鼓勵我寫成文字章;二十年來被天主帶領的經過,實在太不可思議!從八、九歲初次被天主召叫,至今約二十年時間,這一段尋尋覓覓、尋找上主的過程,真是曲曲折折、峰迴路轉;天主對我的恩寵與神秘經驗,原本擔心自己會拿來當做炫耀工具;我怕談論得天主的恩寵越多,我就越不能確定是否這些不尋常的經歷,真的是來自於天主,還是來自於我自己?我怕我的虛榮心會褻瀆天主,但如果這是天主的旨意,為了彰顯祂的榮耀,我不能只顧自己的感受與好處,心裡曾為這些念頭非常不安!

  經過好幾天的祈禱分辨,還是難下決定;一次在望完彌撒後的祈禱中,正凝視基督苦像時,突然彌撒中的一句「望上主從你的手中收納這份聖祭,為讚美並光榮祂的聖名,也為我們和祂整個聖教會的益處」浮上了心頭。我默想:自己是否該扛著心裡的擔憂,甘受虛榮心和愛主心的拉扯,將一切寫下來,當做燔祭獻給天主,用以讚美光榮祂的聖名,也為了聖教會的益處,讓讀了這篇心路歷程文章的教友們,能獲取各自所需的神益,並得以加強信德?

  但還是無法確定該如何下決定;另一天在家中靜坐時,我向天主祈求:「天主,我真駑鈍,我不能分辨?的意旨,可以給我一個明確的啟示嗎?」就在此時,突然一陣風吹開了輕掩著的房門,像是要告訴我一些訊息!我感到有些不尋常,卻又擔心是否自己大驚小怪。畢竟風任何時候都可能來,如果中國古代的荀子在我身邊,他老人家恐怕要搖搖頭說:「是何也?無何也。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但我不敢掉以輕心,決意靜下心來認真禱告。

  我將門再掩上,坐正椅中,對著窗外默想天主聖容,垂首沈心禱告:「天主,祢曾將祢的聖容顯現給我,知道一切。現在我不能分辨該不該寫出祢的恩寵,但我不敢試探祢。我不敢要求祢跟我說話,如果願意,請給我一個啟示……。」我猶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該要求像剛才同樣的啟示,是否該要求祂再一次將門吹開?我可以指定要求天主嗎?我慚愧了:「天主,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祢該給我什麼啟示?我……」就在此時,奇怪的感覺浮現心頭,我回頭一看,身側後方的門正緩緩地被風吹開!我呆住不知該做如何解釋,望著吹開的門呆了幾秒鐘,我想,不能再懷疑了!心頭一熱,眼眶一濕,就對天主說:「主,我的天主,我遵命!祢的僕人遵命!請祢派遣聖神降臨護佑我,保護我不受虛榮心的攪擾,好讓我寫出來的見證,除了讚美光榮的聖名,沒有別的雜質!」

  我內心立刻獲得平安。不假思索立刻打開電腦,開始寫下這二十年來如何歸主的心路歷程。首先,應從我年幼時開始說起,正如達味在聖詠第一三九首中說的:「我尚在母胎,祢已親眼看見,世人的歲月尚未來到以前,都已全部紀錄於冊表,都已全由?預先定好。天主,祢的策略,對我何其深奧!策略的總數又是何其繁浩!

 

壹、 初次的召叫

  五歲時,父母雖不是教徒,但讓我和妹妹去讀離家較近,由聖公會辦的「聖約翰幼稚園」。在幼稚園雖未得到特別的信仰教育,然而當時學的兩首聖歌,印象極為深刻,至今仍能吟唱,特別是其中一首:「耶穌望我光照在眾人間,猶如光明銀燭照在黑夜間。世界黑暗無光願我發光,各照自己地方本是應當。」當牧師解釋歌詞時,奇怪的是,我幼小的心靈就一直在思考它的意義:「外面很亮啊!為什麼說是黑暗無光?我們自己要做光,把世界照亮?應該怎樣做?」

  上小學後,再沒人跟我談論基督之事;從小,我很沈默,但很敏感;聽到大人說「死」時,我幼小的心靈會苦思「死」是什麼?為什麼會「死」?若自己再也不存在,到底會是什麼感覺?還是根本不會有感覺!從小,我是個酷愛閱讀的孩子,閱讀能力超出同齡孩子,我會閱讀任何能拿到手,只要有字的東西,我都會去看它;大約小學一、二年級時,無意間看了兩本小冊子,是極淺顯通俗的宗教宣傳書;其中一本講佛教的因果報應與十八層地獄;另一本是基督新教的彩色漫畫書,介紹耶穌的一生。當時看完後,不瞭解為什麼兩本宗教宣傳書講的不同?佛教說的地獄好嚇人;至於基督新教彩色漫畫書中的小耶穌,長大後曾在神殿裡大發脾氣,將賣東西的小販全部趕走,似乎太兇了些,但耶穌也很可憐,後來竟被那麼多人侮辱並被釘死在十字上;不過,信基督可上天堂,似乎信基督教要比信佛教較好。

  大約小學三、四年級時,一件奇妙的事情發生:有天晚上,我坐在書桌前寫功課,突然心裡有一種十分清楚的感覺,覺得在天上有一個至高看不見的那一位,命令我說:「我把妳送到這世上來,是要妳完成一件事!」可是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未聽到明確的字句,但我瞭解這是誰說的,是什麼內容;當時小小的我,放下鉛筆,沒有抗拒這個「清楚感覺」的命令,卻從桌前的大窗戶向漆黑的天空凝望著,問祂:「可是,你要我做什麼呢?」

  但沒有回答!直到現在,也沒有回答!

  當時我未曾向任何人提起這初次的召叫;因為我不能真正瞭解它的意義,因此,也就不知從何說起;此後,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天主似乎就隱蔽起來,而只靠著聖神來護衛著我。

 

貳、基督新教的影響

  當時我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這初次的召叫,因為不能真正瞭解它的意義,也就不知從何說起。從此之後,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天主似乎隱蔽了起來,只靠著聖神護衛我。我在一個傳統的、嚴格的中國家庭長大,在教育上受到讀聖賢書的父親很大的影響,也常陪虔誠善良的媽媽和外婆去廟裡拜拜。由於教養和家庭背景的關係,我成為一個非常熱愛中國文化的孩子,理想性很高,最景仰的人是錢穆先生。年輕的我常痴想著把中國近代的苦難背在自己身上,也對於歷史課本上那段洋人洋教、洋槍洋砲侵略中國的過去,非常憤慨,連帶地把基督宗教也列入帝國主義的可惡範圍之內,覺得班上那些新教徒,人雖然不錯,但不免流於數典忘祖。

  上大學後,我離開理學院,轉入文學院,又因為讀了新儒家徐復觀、牟宗三兩位先生的書,大受鼓舞,便決定要一頭栽入博大精深的儒家哲學中。當時有一位好朋友是新教徒,她們常常有聚會,她總是強拉著我去參加。礙於情面,我勉強去了幾次。聚會中他們常常對其他宗教大肆抨擊,全都視為邪神崇拜,偶像崇拜,都不能得到生命。不信基督,做再多好事也沒有用;信了基督,即使不小心犯錯,也能得永生。

  後來那位朋友轉到另一處團體聚會,我又被強拉去,發現不同的新教團體之間,竟然還彼此攻擊。總之,每次參加過這種聚會後,都非常不舒服,覺得怎麼會有這麼狹隘的宗教?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基督教義,讓我對整個基督宗教更加沒有好感,尤其是對耶穌基督這個人。我當時覺得,對耶穌,只能用一句中國老話來形容:「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就弄不清,這耶穌基督和黑社會老大有什麼區別?難怪帝國主義會在全世界做出那麼多可惡的事來。後來那位新教朋友寫論文時,所知有限,卻專門從她認為的基督教的角度來批評儒家,讓我瞠目結舌,無語問蒼天。因此當時我對於任何可以嘲笑基督宗教的事情,都抱著幸災樂禍的態度。比如說,在歷史系修西洋中古史時,讀到初期教會對三位一體教義的爭論,就暗自竊笑,覺得被這些洋鬼子奉為所謂「上帝」的真理,也不過就是「人」開會討論出來的,還不准其他人有異議,真是可笑之至。至於馬丁路德和天主教會的衝突,當然也就被幸災樂禍的我看成是「狗咬狗,一嘴毛」了。我也常和一位心理系的朋友,分析那些新教徒的心理,如果獲得了什麼刻薄卻有趣的結論,就洋洋得意。

  主,那段日子我竟然這樣得罪祢!但祢仍沒有捨棄我。主,祢竟是這樣堅忍地愛著我。沒有這段歷程,我又怎麼能稍探祢的大能?

 

參、黑夜中的一點星光

  雖然我心硬嘴硬但我的靈魂沒有被蒙蔽當時修習西洋哲學的課程時,最喜歡上天主教老師開授的課程,譬如鄔昆如老師、關永中老師,我對基督宗教,雖然基於個人經驗和歷史情結的反感,但對於「超越界」,對於那至真、至善、至美、至聖的終極存有,還是非常嚮往的;而且這些天主教老師所談論的神學思想,合理且深刻多了;但當時我從不認為天主教會是我安身立命之所。更何況,我也認真接觸宋明理學和禪宗,它們同樣的令人尊敬、引人入勝。總之,我對那既內在又超越於萬有之上的終極存有,極為嚮往的,但我認為那就是一個「天理」、是一個「理則」、是一個「精神實體」,但不是「人格神」。

  升上研究所後,我開始認真閱讀《尚書》和《詩經》。我發現,原來我們中國的老祖宗,也和猶太人一樣,對超越的實在賦予這樣強的人格神特性!而且《詩》《書》中的那些記錄,可以看得出來他們是真有體驗的,他們真的和皇皇上帝有感格有接觸,決不是像郭沫若說的那樣,只是把對天帝的信仰當作政治控制的工具。宋明理學家的天理觀,恐怕不見得是儒學正法眼藏。不知不覺的,我的態度轉變了。我原來堅持超越的終極實在是「天理」,是因為我認為那是我們中國儒家的正統,但其實我內心深處更傾向於人格神;現在既然確定人格神的終極實在才是古典儒家的根源,又慢慢發現這一特色在古典儒家中從未真正消去,我的民族情感就允許自己放心地承認有一個「上帝」了。

 

肆、黎明前的黑夜

  就在這個轉變發生的同時,一九九七年夏天,我開始著手申請一項獎學金,到北京查資料,為以後到那裡唸博士班作準備。到北京唸書一直是我的夢想,我夢想著能深入瞭解中國。那時台灣學生到大陸唸書的還很少,沒有人可以諮詢,而且這個獎學金除了提供金錢之外,不提供任何安排和幫助,所有的問題都要我們自己解決。當時恰好遇上一些麻煩,可是常常在我擔心沒有辦法成功時,問題就出乎意料地迎刃而解。我當時不知為何,開始感覺到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上天似乎真要把我送到北京去。

  自初次的召叫以後就對我隱蔽起來的天主,就這樣又開始祂精微而深不可測的工程了。

  順利解決一切程序問題後,到了北京,又是許多問題的開始,但所有的問題又都一一幸運地解決了。細節我已記不清了,都是一些瑣細卻又關鍵的問題,但當時一些大陸同學都嘖嘖稱奇,覺得我的運氣真好。雖然大家這麼說,可我心裡的感覺不一樣。我不覺得這只是一連串單純的、機械的「運氣」問題。我心裡清楚地感覺到,這是上天有目的的安排,可又說不出來為什麼,也就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當時的室友是韓國人,是位極虔誠的新教徒,我們住在一起,她總是不斷跟我傳教。我很感激她的好意,但對新教仍很排斥。有一天,她又跟我談起來,我又感激又厭煩,竟脫口而出:「妳別擔心,總有一天我會信主的,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她高興地說:「真的嗎?」我說:「真的。」說完後我自己都很驚訝,怎麼會這樣回答她,但更讓人驚訝的是,我心裡面竟沒有一點胡說八道的不安。

  剛到北京的前半年,雖然外在的困難總是順利解決,但我的內在生命卻開始了痛苦的經歷。我的失眠情況越來越嚴重,可又必須一面寫碩士論文,一面準備考當地的博士班,還要面對感情的打擊,以及初次離家的種種不適應,並且在跌跌撞撞、動輒得咎中試著適應大陸社會的生活條件和人情世故。現在回想起來,那時遭遇到的其實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對從小嬌生慣養的我而言,卻極為痛苦,壓力非常大。而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寂寞」。以前在家裡,把家人對我的愛視為理所當然,現在到了冷冰冰的北京,沒有任何人認識我,沒有一個人真正在乎我,突然間,我彷彿成了在天地間孤伶伶的、懸空了的、無所依傍的一個人。我渴望獲得旁人的愛和關心,但可能因為自己不好,陰錯陽差,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於是我把自己封閉起來,只和一些基於責任必須有些關係的人,保持基本的聯繫。這時,家裡也出了一些問題,我人在北京只能乾著急;在台北的父母也很擔心我出門在外的情況,卻幫不上我什麼忙。他們要我回家,可我卻沒有勇氣放棄一直以來的夢想。更何況,一想到冥冥之中上天似乎一定要把我送到北京來,我就更沒有勇氣放棄了。

  在這種和外界格格不入卻又自覺無助的情況下,我深深體會到家人之間的關愛,能力是多麼有限。父母的愛是人間最堅定最純粹的愛了吧?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再愛我的父母,也不能陪著我走人生的每一步路,我也不能一輩子侍奉他們。那時我最常思考的問題是:我需要家,但什麼是「家」?誰能永遠陪著我,不論天涯海角?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把我全部的外在屬性都剝除了,只剩下一無所有、赤裸裸的我,還有沒有人會毫無條件、毫無保留地永遠在乎我?

  這段晦澀的日子終於慢慢熬過去了,雖然課業表現讓自己很不滿意,我仍幸運地考上了大陸的博士班,這或許也是天主的安排吧?既然還有好幾年要待在北京,我決定過一個新生活。我常拿程明道先生的「識仁」和張橫渠先生的「大心體物」來勉勵自己,要求自己破除一己狹隘的性格限制和既成偏見,以「仁」來衝破人我、物我之間的隔閡,上通天地一體生生之仁。慢慢地,雖然修養功夫還是很差,但已經開始深刻反省到自己的偏見,並從別人身上,看到許多以前看不到的可敬之處。我開始喜歡北京,也交了很多新朋友,特別是幾位天主教朋友,和我最談得來。他們對不同宗教間彼此尊重和尋求對話的態度,與我的想法非常接近。我們常常交換儒家和天主教對宇宙人生的看法,彼此都覺得很有幫助,特別是在至上神的性格方面,我漸漸能同意天主教朋友的看法。

  我感到自己慢慢在變化,變得越來越堅忍,越來越能給予,越來越寬厚。我的朋友很多,大大地開展了自己的眼界和心胸。雖然如此,在我內心深處,仍有一種極為深刻的寂寞,日夜刺痛著我的靈魂,我總不能擺脫它。不知為何,很多人羨慕我,說我很幸運,但我總不滿足。我覺得自己很不完整,覺得自己的情況難以令人接受,卻又說不出到底為什麼。我推想是因為缺乏愛情的緣故,但又隱約感到似乎不是如此。我的課業表現也因此受到很大的影響。雖然入學第一年就寫出一篇據說極受好評的學術文章,在大陸一個重要的國際學術會議中,受到諸多前輩誇獎,讓披著謙虛外衣的我,竊自得意起來;但自此之後的兩三年間,我竟然什麼工作也不能作,每天只能聽巴哈的音樂,再不就是勉強零散地讀些書,令疼愛我的老師擔心失望。

  我對自己也很失望。我感到自己一方面向上提升,一方面卻被擊得粉碎。我的虛榮心仍在,但自信心卻幾乎消失殆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感到完全不能自主。就是在這段日子裡,我開始向那唯一的、至高至善的「上帝」祈禱。我變得非常堅定地相信有上帝,任何人也不能改變我。雖然那時我自己的上帝觀,還是屬於儒家式的看法,對於基督教義仍很不清楚,但心裡卻慢慢不再排斥上帝是基督宗教所描述的那樣。我堅信祂支持並安慰我們的脆弱,和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直接密切的關係。

  二○○○年夏天,我獨自到歐洲旅行,支持怯懦的我大膽亂闖的,竟是對上帝的堅信,以及掛在脖子上的、一位天主教朋友贈送的、經某位義大利神父祝聖過的玫瑰念珠。我當時不知那串珠子究竟是作什麼用的,但初見就覺似曾相識,非常喜歡它。那時在歐洲,不論到哪裡,一見到天主教堂,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進去,一進去,就有一種強烈的回家的感覺,常常忍不住跪下來祈禱。而看著教堂兩側的聖人塑像,我也會默默坐在他們前面,心裡暗想:「真感激你們為人類貢獻了那麼多,但你們是誰?曾經做了些什麼?」

 

伍、天主顯聖容

  二○○○年十二月聖誕節前的某一天,在北京,我再次陷入了莫名的痛苦深淵,不論做什麼事情,都無法排遣。接近中午的時候,我感到不能承受了,決定到校園內的未名湖畔散步。從宿舍到湖畔,中間隔著一座高高低低的樹林,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冬天時,灰天黃土,除了松柏之外,其他樹葉都掉得精光。我穿過樹林到了湖畔,走了一圈,又循原路折回,走在那片樹林裡,我知道這趟散步仍舊沒能舒散痛苦,絕望之餘,忍不住抬起頭來,穿過稀疏的枝椏,凝視陰沈冷灰的天空,全心全靈專注地問祂:「上帝,我知道祢在那裡,我知道祢要我到北京來。但祢為什麼,為什麼留下我在這裡如此寂寞?為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異像顯現了!冷灰的天空在我眼前倏地化作一片笑臉!是一個模糊無邊卻又明確可見的、像人一樣的笑臉!極其深幽肅穆、廣大無垠、意味深長、又極度慈愛的笑臉!我驚得呆住了,不敢確信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但我很清楚,這個經驗確實關涉到我眼睛的作用。這個笑臉還有一種極為吸引人的力量,給我一種堅定地為祂所愛的感覺,讓人目不轉睛。我不知道祂在那兒顯示給我多長時間,因為在看到祂的那一刻,時間似乎被遺忘了,但可以確定的是,即使用此世的標準來衡量,那也是一段很短的時間。我呆看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開始想,「這是真的嗎?真是像人的臉一樣嗎?齊諾菲尼斯(註1)說,人用自己的擬人觀把神描述成人的樣子,如果牛馬也有神的觀念,也會把神描述成牛馬的樣子。那現在是不是我自己的幻覺呢?」

  笑臉馬上淡化了,眼前的天空漸漸恢復「正常」。我失神地走回宿舍,原本痛苦的感覺卻馬上平靜下來。我一時不知道該對這個經驗有什麼解釋,只知道它令我感到被愛、被接納,而且讓我深感自己何其無知。那無言的慈祥笑容,彷彿在說:「孩子啊,妳的路還長著呢!」像是理解我一切的心思,也像是在回答我一切的疑問。而所有的心思和疑問,在那笑容面前,又顯得多麼渺小、瑣碎和嘈雜。

  這次經驗後,我的生活並沒有因此而產生戲劇化的轉變。我仍然時感寂寞。

有時我刻意出去仰望天空尋找祂,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彷彿祂已忘了我。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睡在媽媽身邊,我還睜著眼,她卻已經翻過身去睡著了。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不知為何,我越來越確定那顯現給我的確實是「祂」。我知道祂愛我,祂在乎我;我渴求祂,祂都知道,祂總有一天會來。同時我也開始感到,要走向這一位不知名的「祂」,似乎必須通過基督宗教。

 

陸、若望福音和德蕾莎姆姆

  二○○一年的春天,有兩位大陸的新教徒朋友,邀請我參加他們的讀經聚會。我對他們的聚會還是心有顧忌,但對於他們的讀經內容已經開始感到興趣。他們一直強調:我們要看的那篇約翰福音,非常非常好,妳真的應該來聽聽看!我不置可否,但一回到宿舍就馬上找出一本新教版本的新約聖經,看看他們的約翰福音究竟說些什麼。福音一開頭就是光與黑暗的對比,馬上就抓住了我。我知道這篇福音非比尋常,決心趕快找個時間看一看。

  一兩天後的一個下午,我把若望福音從頭到尾仔細讀完了。幾年前每次閱讀聖經都覺得扞格不入,這次卻發現自己竟能把所有的話讀進心裡,毫無困難,毫無隔閡。在讀到最後晚餐基督說的那一大段話時,太陽已經下山了,我卻完全沈入福音中,顧不得起身去開房裡的大燈,就靠著桌上的小燈接著讀。讀完後,天已經全黑了,而我的靈魂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沒來由地害怕起來。我坐在昏暗中看著桌上那盞燈,覺出基督不是普通人,他果真有一種力量,一種權能。又想著基督說:「應當趁著還有光的時候行走,免得黑暗臨到你們;那在黑暗裡行走的,不知道往何處去」,一直以來自己破碎的心,無力自主的失落感,一下就湧上心頭。原來過去的我就像盲人一樣,不知道有光亮,也就不知道何謂黑暗;現在視覺漸要恢復、知道有光亮了,才驚覺自己一直坐在黑暗死蔭之中。

  雖然有這個害怕的覺悟,但恐懼似乎並沒有成為進一步瞭解基督的動力。

  同年六月,我在北京騎單車出了意外,摔裂了後背肋骨。這下子,只好整天躺在宿舍床上。雖如此,心裡反倒異常平靜輕鬆,覺得這也是粗心大意應受的教訓。躺了一陣子,開始可以出去走走了,有位朋友無意間提到一本德蕾莎姆姆的書──「活著就是愛」(註2)。我想起一九九七年離家赴京之際,正趕上德蕾莎姆姆去世。當時對她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是位天主教修女,是位偉大的慈善家,看到印度那麼多人替她送葬,就覺得她肯定有極高貴不凡之處。現在我既然對基督和天主教會產生了濃烈興趣,就馬上到書店買了這本書。

  那天傍晚,我拖著還不太靈活的身子走向校園的草地,坐在石桌椅上讀這本書。草很綠,風很輕,夕陽很柔和,但這些為我而言都比不上德蕾莎姆姆的字字珠璣。書裡有同工的見證,有姆姆自己的話,在太陽完全下山之前,我看了大約三分之一,感動得眼淚直流。她的話極簡單而極深刻,句句直抵人心。那種極度單純的高貴,是需要多麼堅毅的信念才能達到的境界!為當時的我而言,若望福音中兩千年前的基督事蹟,畢竟還有些遙遠,但德蕾莎姆姆是那麼具體的一個人,我有幸曾和她老人家同時站在這個地球上一同呼吸。面對她的話,面對她愛的事工,我驚覺到自己一切為己的盤算和憂慮,是那麼的格局窄淺,自私自利。閱讀的過程中,我數度痛哭失聲,卻在淚水中得到淨化。我徹底地感到自慚形穢,感到連跪下來親吻她的腳都不配。

  可是她說,她只是個小小的引線,天主才是大能。她又說,她所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基督。如果不是為了基督,她不能完成任何一件事。

  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姆姆屈尊降臨到我身邊,當我斗膽跪下來親吻她的腳時,她一定會慈祥地扶我起來,然後指給我那條通向基督的道路。

  因著德蕾莎姆姆的指引,我終於確信,在天主教會內走上基督的道路,是我今生的歸宿。只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主安排給我的時間才會來到?

 

柒、再次的召叫

  德蕾莎姆姆的書,從此放在我的枕邊。二○○一年八月,我搬回台北,此後因為許多生活上的新問題,生命又陷入了混亂當中。長達半年的時間,我完全不曾祈禱過。我感到天主離我越來越遠,竟也不太在意。我的生活秩序越來越亂,心越來越硬,也越來越不安,卻一直不願靜下來面對這個情形。到了二○○二年四月初的某一晚,我心煩意亂極了,覺得實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決心在睡前向天主祈禱。

  我跪在床上努力想要祈禱,可是沒有辦法成功。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祈禱,但無法真正地祈禱。我的心神散亂,雖然努力把持住自己,但細細瑣瑣的念頭就是不斷在心中往來穿梭,像是夜間在耳畔飛來飛去的蚊子,惹得人發急。我感覺不到自己,也感覺不到天主,不知道這樣忽彼忽此地喃喃自語,究竟有什麼意義。這樣的祈禱,比不祈禱還要痛苦。苦撐了大約四十分鐘,我放棄了,我現在竟連自己也找不到,竟連祈禱也做不到了!失望之餘,我勉強向天主說道:「天主,我已經試了,但我辦不到。我沒有辦法了。現在只懇求祢兩件事:請祢收攝我的身心,讓我清醒節制;再請求祢明天讓我早一點起床看書。」說完後,我沒有把握天主會不會答應我的請求,我甚至不知道祂聽到了沒有。

  第二天早上,我真的很早就醒來了。一醒來,心就痛。我坐起來,摸索著找到放在枕邊的德蕾莎姆姆的書,隨手翻開一頁,她說:「我們需要尋找天主,而在嘈雜和焦躁不安的環境中,我們不能找到祂。天主與寧靜是密友。……在寧謐禱告中得著越多,就越能在我們活躍的生命中付出更多。只有在寧靜中,我們才能接觸到靈魂深處。」我心中一驚,書中談的問題那麼多,怎麼剛好就看到這裡?這不是正對著我的問題說的嗎?天主開始要透過德蕾莎姆姆向我說話了嗎?我的心熱了起來。我想,怎麼樣才能恢復寧靜,找到自己,找到天主呢?於是又隨機翻開一頁,姆姆說:「禱告的開始是安靜。天父會對我們寧靜的心說話,然後我們用虔誠的心和天父交談;祂會聆聽我們的祈禱。祈禱的起點是聖經:聽取天父說的話。然後我們再一次用虔誠的心向天父說話,天父會聆聽我們的祈禱。這樣的祈禱,才是真正的祈禱,天父和我們都在說話和聆聽。

  就這樣,連著幾次,我心裡有疑問,就隨意翻開一頁,姆姆的話就恰恰好回答了我;讀了這些話,產生新的疑問,就再隨意翻開另一頁,姆姆又不偏不倚地回答了這個新疑問。我好感動!我知道天主正在指引我!我轉過身去背對著祂,但祂從來沒有放棄我。我把自己擲入嘈雜和焦慮之中,所以祂的臨在就隱蔽起來。我想要閱讀聖經,是因為想要「理解」基督教義,但我從沒有想到那應該是在我和天主的交談之中,首先聽聽天主想說的話。我所有愚蠢的、小小的、瑣碎的願望,夾雜在祂雍容盛大的聖樂裡,只不過是零星的噪音,打擾了世界的清聽。這一次,我徹徹底底感到慚愧極了,忍不住痛哭起來,像個孩子般傻傻地對天主說:「我的天主,我愛祢。我的天主,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淚水慢慢釋放了焦慮,我在淚眼朦朧中又隨手翻開一頁,姆姆說:「改變自己。我們若不改變心思意念,就不能歸向天父。……只有改變自己,我們才能找著答案。怎樣才能得到改變呢?只有藉著禱告和祈求。要改變自己,首先就得懺悔。對自己所犯的過失表示悔意,然後去領聖體。你只有這樣做,心靈才能得到平安。」讀到這裡,我再度痛哭失聲。

  這是一次決定性的召叫。從此以後,我知道天主是多麼超乎我所能想像地、堅忍地愛著我。即使當我背棄祂時,祂還是無言地守護我,等我回家。我每一個小小的起心動念,都在祂之中。我徹底地服從了。身邊沒有人帶領我,可是沒關係,我自己讀福音,自己望彌撒!天主會帶領我,我決心要回到天主的家。

 

捌、走向基督

  讀福音,使我更進一步地瞭解基督,但可能是因為大學時代在新教團體裡的不愉快經歷,我自己讀福音時沒問題,一在團體裡聽到「耶穌」、「基督」的名稱,就有莫名的反感。然而,我很清楚知道天主要我走的是基督的路,因此對基督的反感,就是對天主的忤逆,這撕裂了我的心。每次望彌撒,神父不斷提到天主子,默西亞,耶穌基督,救主降臨,我心裡就不舒服,但又對這不舒服的感覺感到罪惡。別人望完彌撒,都笑得燦爛,高高興興地和神父擁抱、打招呼,只有我眉頭深鎖,低頭沈思,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一片晴空萬里中,幽幽飄過的、令人不安的烏雲。我沒有辦法了,只好在彌撒中,凝視著古亭耶穌聖心堂復活的基督聖像,懇求祂:「耶穌基督,祢知道天主要我來找祢,祢知道我的問題。求求祢,祢可不可以讓我喜歡祢?」

  奇怪的是,我漸漸喜歡起祂來,再也不排斥了。至今仍說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就是這樣了。真的是我們求,祂就給我們!在人是不可能的,在天主都是可能的!我也不能接受童貞女受孕、天主子降生為人、釘死後連肉身一起復活等等奧跡,所以大家念〈信經〉時,我覺得不能說謊,就沈默不語。後來也是在每次彌撒時,同樣祈求基督,讓我瞭解所有關於祂的那些超性奧跡。漸漸地,這些奧跡對我而言,也成為可理解的了,要是看到什麼文章對這些奧跡表示懷疑,我還會暗自生氣。

  於是,我想我應該考慮領洗的事,但在台北我一位神父也不認識,不知道該找哪一位。正好這時候,在北京的朋友梅謙立神父回台北了,打電話給我。我告訴他想要領洗,他十分驚訝,非常高興,就建議我去找雷煥章神父。二○○二年八月份的一個星期六,我到震旦中心去,可是雷神父到廣州開文字學會議去了,我只好留下一封信。回家的路上,我開始不安了。領洗成為天主教友,那該是多麼大的一件事,可我就這樣決定了嗎?想著想著,我越來越不安。第二天是主日,領聖體前,司儀說還沒有領洗的朋友也可以上前接受神父降福,我鼓起勇氣,決定去試試看。到了神父跟前,我不懂得要雙手交叉抱於胸前,所以神父拿著聖體給我,我就搖搖頭。他大驚,眼睛瞪得好大,問了一聲;「嗄?」我囁嚅地說:「我……我還沒有領洗。」他就「喔」了一聲,把手放在我的頭上說:「天主教會祝妳健康。」

  這句話非常普通,可卻像一把利劍刺進我的心。我覺得這句話意謂著,天主教會在我之外,與我相對待,是我的外人。我對此竟然非常難過。彌撒結束,我還跪在聖堂內偷偷地哭。勉強離開聖堂,突然瞭解到,這是聖神給我的回答!如果教會是我的外人,就會讓自己這麼難過,那我對於領洗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慕道三個月後,雷神父問我願不願意早一點領洗,好早一點領聖體?我喜出望外,非常高興。神父告訴我,他打算在聖誕節給我付洗,並交代我直到聖誕節之前,都要特別祈禱和思考領聖體的意義。我雖然讀過福音和《天主教教理》中關於聖體聖事的解釋,仍覺得自己不是真的領悟;剛好又遇上十二月份的首星期

五,就決定明供聖體時去陪伴耶穌。那一天,正趕上我和父母起了衝突,心裡為了可笑的爭執忿忿不平,很不平靜。進了聖堂跪下來,凝望著聖體龕,慢慢想要靜下來。突然,我感覺到祂!我沒有看到任何景象,或是聽到任何聲音,但我就是在聖體龕裡感覺到祂!和上次天主顯示聖容不同,這次是非常隱微的感受,而且一瞬即逝。但那一瞬間就足夠讓我感到祂和天主一樣非常非常深,但似乎「小」一些,更接近我們一些,並且有一種懾人的氣勢,令人感到敬畏。我忽然想到瑪竇福音中基督說:「你們若不寬免別人的,你們的父也必不寬免你們的過犯。」「為什麼你只看見你兄弟眼中的木屑,而對自己眼中的大樑竟不理會呢?」這嚇得我低頭不敢再看聖體龕,腦中浮現的卻是伯多祿的話:「主,請你離開我!因為我是個罪人。

  基督仍收留了我。我這個罪人,還是如期在去年聖誕節穿上了基督,主保聖人為真福德雷莎姆姆,代母為陳擎虹女士。領洗時那種獲得自由的幸福,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結語

  領洗後,今年一月份的首星期五,明供聖體時我又去陪伴耶穌。這一次,我是高高興興抱著極大的希望去的,心想著我已經領過祂的體血,穿上基督了,或許更能感覺到祂吧?或許這一次祂會顯示給我比較長的時間吧?那該是多麼愉快的事!但這一次,聖體龕為我而言卻不再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就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屬製品。老實說,當時我實在有些失望。我坐在那兒,專注地等待,期待基督什麼時候會垂憐我這份渴望再次感覺到祂的心,但我仍舊什麼也感覺不到。整個聖堂只有我一個人,和一個金屬製品對坐著。一個多鐘頭過去了,沒有人來接我的班。我感到有些無聊,但我相信祂就在那裡,只是我感覺不到罷了。最後為了排遣時間,我就打開《賀三納》歌本,唱歌給基督聽。

  這次的「失敗」經驗,自己後來卻感到甘美。我瞭解到,在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的情況下,仍舊堅定地相信天主,相信基督,似乎才是真正的信德的開始。誠如《教理》所言:「信德使我們預嘗榮福直觀的喜悅和神光」,然而信德的建立,卻不能僅僅依賴於偶一得之的喜悅和神光,否則一但喜悅褪去,世界的考驗紛至沓來,信德就要傾倒。天主固然以各種方式,主動召叫我們每一個人,然而身在此世,我們常是在隱晦不明中,甚至在黑暗痛苦中呼求尋覓祂。這份在隱晦中仍舊堅定的尋覓,才是信德的開始。正如在上次查經聚會後,吳偉特老師特別向我強調的若望福音中的話:「那些沒有看見而相信的,纔是有福的。」過去,天主聖三白白賞賜給我不可思議的直觀經驗,以光照我的信德,但那是因為我的心硬,是像多默那樣的人,非得親自摸到復活的主身上的釘孔,才願全心全靈地相信祂。如今,我這個新生於基督中的嬰孩,或許才開始要在前輩教友的扶持之下,在基督內培養真正堅實的信德吧?

  回想過去幾次重要的神秘經驗,我願意和大家分享自己小小的看法:我小學時代初次的召叫,以及去年四月份再次的召叫,是對天主聖神的體驗;二○○○年十二月天主顯聖容,是對天主聖父的體驗;而去年十二月明供聖體時感受到基督,是對天主子的體驗。天主聖三的每一位,都是這樣隱微而無條件地愛著我,這樣合作無間地完成天父的計畫;而祂們以其他不同的方式,同樣地愛著我們每一個人,帶領著我們每一個人。想想看,這是何等深遠博大的聖愛!我們有限的受造物,怎能管窺蠡測祂的聖愛!天主,我原是個罪人,我多麼不配承受這些,可是祢卻白白賞賜給我如此豐厚的恩寵,我要如何才能報答祢的恩情於萬一?如今我唯有不揣鄙陋,甘犯褻瀆的罪過,用有限的、屬人的言語,把祢無限的恩寵記錄下來,分享給大家,並當作燔祭呈獻給祢。求祢垂憐我的心志,並降臨幫助所有的讀者,剔除這篇文章中屬人的有限部分,以便能從中獲得各自所需的神益。

  弟兄姊妹們,保祿宗徒說:「我們既有如此眾多如雲的證人圍繞著我們,就該卸下各種累贅和糾纏人的罪過,以堅忍的心,跑那擺在我們面前的賽程,雙目常注視著信德的創始者和完成者耶穌。」願我卑微的見證,成為我們聖教會信德的鎖鏈中小小的一環;願我們藉著彼此的信德,一環扣著一環,相互扶持,永不散落,直到主再度降臨的那一天。願一切崇敬和榮耀,在基督內,並聯合天主聖神,都歸於我們的天主聖父,直到永遠!

  阿肋路亞!

 

                                                                                稿成於二○○三年一月二○日

                                                                                時為筆者三十歲生日後兩天

 

註釋:

1.Xenophanes,為生活於公元前五七○~四七五年的希臘哲學家。

 

2.王麗萍譯,原為香港基道出版社出版,我買到的則是四川人民出版社的簡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