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即台土斷交
一九七○年夏天,對政大各系學長們都是充滿歡喜的旅程,終於畢業了!可是對東方語文系土耳其語文組學子而言,實在是晴空霹靂地雷打閃電的黑暗日子來臨,土耳其政府宣佈與中華民國斷交了。從此,我的生命旅程自意外地考進政大東語系開始,出現不斷的意外。
換句話說,我們才要離開政大校門就不能去土耳其留學了,沒有政府獎學金。因為台土文化専約隨著斷交也跟著隨風而去,學了四年土耳其語文的政大當年畢業生前途暗淡。難道就此跟土耳其語文說『拜拜』了嗎?「我不服氣!」
先去伊斯坦堡大學深造的女同窗MINE才待沒多久,因土耳其政府獎學金隨著台土斷交而中止,準備打道返台。趕在斷交前辦好簽證的「班對」--ORHAN 與MUNISE,準備自費前往土耳其留學,卻在最後時刻不上飛機了,因為赴日本的留學簽證也來了,他們決定「轉向日本,去學發大財」,改學商科。
進入土耳其文組是我生命旅程開始的第一個意外行程,我決定在研究土耳其語文和文化上「不上不下」難堪的時刻,嘗試去找新出口。
另覓泰途,柳暗花明
土耳其政府不再給台灣學生獎學金,可是我還有另一身份,就是出生地的泰國,大概不會有泰國學生去土耳其留學,於是,我踏出新生命的第一步,我請親戚從曼谷發出我的第一封信給土耳其教育部申請政府獎學金。
三個月後收到土國教育部回音,同意我的申請,給了第一位泰國學生獎學金,因我四年大學總成績超過八十分,屬於優等生。接著,我整整花了半年多時間在曼谷等土國教育部對我向依斯坦堡大學申請入學的回音,卻一直收不到。
滯留曼谷半年冒險赴土
最後,我決定再冒險的第二步,用過境簽證進土耳其,到安卡拉的教育部查詢,結果揭開了第二個意外面目,才知道土方回我的的信在郵寄途中失踨,這是誰也沒想過的運氣。土方要告訴我伊大沒有我申請的政治學院,若要學政治學就要來安卡拉大學才有。
土方一直未收到我的回音,誤認我放棄。教育部官員見到我感到驚喜。辦妥國立安卡拉大學入學手續後,就開始領取土國政府的外籍學生的每月獎學金。領到獎學金是
第三個意外。
延誤入學開啟暑期赴歐打工
這段延誤一年入學的意外就跟著衍生出第四個意外,在土耳其唸書竟能到西歐打工?
因五月到達土耳其已經是第二學期中段,必須等到十月才可註冊,想到在巴黎有一位台灣神父好友,我的法國多次入境簽證還有效,就搭機前往遊玩。
怎知到了巴黎才知生活費高昂,就想學台灣學生先打工再念書,十天後在一家小中式餐館找到一個月的廚房替工。做完後再去英國探望在牛津的同窗,和去比利時走一趟看好友。第二年暑假就在布魯塞爾,也是中餐館做了三個月廚工。
安大學制三變改唸蒙文
打工後回到土耳其,安大辦理入學時又遇到第五個意外,就是安大當年更改學制,大學畢業後由直攻博士班的歐洲制改為增加碩士班的美式,我只好先念碩士班。
另一新規定,就是在政大念土耳其語文系,安大只准進入土文研究所,不能如過去學長進歷史所,幸好,土文所內有蒙古文組,就選擇了蒙古文教授為指導教授。
打開台生自費赴土留學
兩位大學同窗METIN 和ILHAN 都以自費來土國深造,因我告訴他們土國生活費低,每月約一百美元而已,沒有學費,台灣學子是負擔得起,他們意外地開啟了台灣自費生來土留學的新途徑,這是第六個意外。
往後常有台灣學生來土國深造,政大東語系土耳其組才可擴大成土耳其語文系,年年招生下去。
進職場前 仿背包族繞歐美返台
學成回台路途是第七個意外,我帶僅有的二千美元以目前在台常見的外籍背包族青年自助方式竟能順利回到家。我經義大利、瑞士、法國、比利時和美國回至台灣的節儉旅程,在歐坐火車,在美坐灰狗巴士,遇海坐便宜短程飛機,大約花了兩個月終於到家。
進中央社踏入國際新聞
入中央通訊社可算是第八個意外,申請時沒料到正逢中央社由魏景蒙社長和林徵祁副社長在擴展海外據地,大量取用通曉外語人才,加上社方特別重視英語能力,五年培訓後首次派到土耳其。
第九個意外是開始的連續兩年向土國新聞局申請外國記者證上,受到土國外交部有些官員的官僚作風而延誤,導致逾期居留。但都獲得友台的土國政要,和當時反共的軍事政變團領袖的指示,終於順利取得正式外國記者證。
七年後滿兩任期我請調回國,不到半年就發生第十個意外,按慣例外派回台要等兩年後才能再外派。當時中央社印尼辦事處特派員因身體不適應請調回社,一直找不到人去接。同時,駐泰國特派員居留和工作都有問題,但他是印尼僑生,去接雅加達站最適當,我因有泰籍就被派去接曼谷站,一去曼谷就待了十七年才回台準備退休。
改調曼谷如魚得水
曼谷是東南亞交通樞紐,也是國際媒體重鎮,還是台商來東南亞投資的大國,所以,我被選為外國記者俱樂部副會長一年。國際新聞採訪上酸甜苦辣都嚐到,政壇、歌壇、體壇、工商界、學術界、外交圈、華僑界、警界、軍方等的泰國和外國領袖和大小人物都見過。經常是意外中出現意外的事蹟,讓記者疲於奔命。
屢發全球獨家消息獲准赴中亞採訪
值得懷念的回憶是兩次比外電更早發出有關台灣「全球獨家」新聞,都獲得中央社
方嘉獎,這是第十一個意外。因發稿時沒查覺這是全球獨家的大事,等到收到總社長官恭賀時才感到興奮:
一是中共駐土耳其大使館商務參贊在土耳其投奔自由,他是中共駐外官員中最高位的維吾爾族人。
另一是二○○○年台海緊張時,美國派出兩艘航空母艦,八月間分別通過台灣東西方外海,警告中共勿輕舉妄動。我是從停在泰國著名觀光海灘芭塔雅市外海的「小鷹號」航空母艦發稿,竟成當時台灣新聞界最受到歡迎的「新聞鏡週刊」的封面人物。
第十二個意外確是真正意外, 就是記者生涯中最值得的採訪,就是社長派我去當時剛自前蘇聯解體而獨立一年餘的中亞六個突厥族國家--亞塞拜然、塔吉克、土庫曼、烏茲別克、吉爾吉斯和哈薩克等地巡迴採訪,長達近兩個月間「單槍匹馬」地見到部長級官員、漢學家、媒體人、觀光業者。
可惜的是,台灣媒體裡編採單位對中亞非常陌生而沒刊載,只有一家刊登在副刊上。曼谷的五家華文報則連續六天以巨大版面刊載。沒幾年後,中共結合這些中亞國家在一九九六年成立「上海合作組織」,搶先美國獨霸中亞。
在海外工作中經常遭到當地沒有邦交的巨大困擾,尤其是居留和採訪上是對方用盡很多意料外的手段,幸好當地新聞官方機構見我是真正記者,重大事件都有我的身影。官方還經常邀我參加他們安排的本地記者團郷野旅遊採訪。
記者暗助外交台土恢復實質關係
我也藉著新聞人員自由行動的方便,與當地重要官員和重要媒體人士經常保持連繫,推動雙方往來,包括土文組兩位教授來土國密訪土國高層領袖,向台灣經貿當局報告土國開始採取自由貿易政策,安排泰國外籍記者俱樂部採訪團十一人赴台採訪。
每年我還應邀參加台灣外交部在沙烏地阿拉伯召開的中東地區使節會報等,終於促成外貿協會在依斯坦堡設處,達成台土間終於恢復實質關係。
當然國際新聞工作上碰到意外的局面都隨時會發生,不會按牌理出牌,而要經過積年累月留下的經驗和人際關係,加上個人的獨到「新聞眼」,「意外中的意外」就會見怪不怪了。
郭芳贄返校與當年榜單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