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12區的聖神堂距離女兒家,步行不需五分鐘。兩年前女兒搬遷至此,才有機會認識這個堂區。記得第一次經過時,從公車窗外看到位於鐸梅尼(Daumesnil)大道上,卡在不起眼的樓房中間,這棟土黃磚建築,很容易錯過;幸好送路易上托兒所回程,女兒領我進去參觀。拾階而上,先是如玄關般,幽暗的小穹頂,推開鐵門,渾樸厚重的清水模柱,謙卑的承載從天而降的大穹頂,環繞的玻璃窗花,似星宿,似冠冕,層層迴旋,微妙的引進溫暖光源,蒼穹粗獷的水泥上,用大寫意筆法,金線、墨痕勾勒聖母與宗徒……來自遙遠時空的光束,安靜地塑造、彰顯聖徒,邀請我們一起走進歷史,置身其中,霎時感覺回到初期教會的母胎中!
教堂建於上世紀三十年代,靈感源自第四世紀,伊斯坦堡聖蘇菲大殿,建築師PaulTournon( 1881-1964)邀請七十位藝術家共襄「聖」舉:窗花,壁畫,金工……成為《巴黎的拜占廷》。每次去探望女兒一家,進入聖神堂,每次都有新發現的喜悅,只可惜沒趕上每年《信仰與宗教藝術》的參觀導覽。
二○二○新冠肺炎肆虐,歐洲各國一一封城鎖國四月十五日,孫女Alba 阿寶,勇敢的翩然降臨,平安誕生,帶給大家來自生命之源的喜悅;六月中,邊境一開放,外公外婆立刻驅車前往探望寶妹。巴黎日子如常,異於以往的是,一出門就得戴口罩,一進入超市商店,先用酒精洗手,商店內人數,保持十平方米一位顧客,門口排隊等候,需要保持安全距離;只有在搭地鐵及區間火車時,看到不情不願,口罩掛在下巴上,或者乾脆扯下,拿著手機暢所欲言的少數乘客,讓人擔心防疫系統漏洞處處!
為了保持社交安全距離,布魯塞爾教堂做法是拿掉四分之三的椅子,聖神堂的辦法,是把教堂壁畫上所有的聖人,用彩色A4影印,貼在椅背上,所以有時候,我會坐在聖方濟和小德蘭之間,有時候坐在聖道明和露德的伯爾納德之間,天上人間,齊聚一堂,呈現復活教會實況。
第一波封城,適逢春暖花開的四旬期,對於擠在狹隘空間的居民,禁足令猶如關禁閉,警察大開罰單,取締違法聚會,衝突抗議時有所聞;甚至有示威者,戴著口罩反對戴口罩規定;限制越省行動,在鄉下有第二居所的人,甚至不能到自己屋子度假兼隔離。在這段期間,許多朋友搬出縫衣機,縫製幾百個口罩,支援抗疫。對許多教友,最大的安慰來自教宗的平日彌撒的實況立即轉播,八十三歲,獨居的代母說,這是她每天前進的力量。
第一次封城的記憶,經過暑假陽光燦爛的曝曬,漸漸褪色,聽到身邊不同年齡層,感染新冠肺炎朋友的見證,與戰勝病毒的朋友重逢,不再感覺驚慌,甚至有《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之慨;我發現自己逐漸失去戒慎警惕之心,視病毒如無物!九月開學,度假回國的人潮,錯綜交叉,第二波疫情果然如專家預測,如海嘯,舖天蓋地襲來。
一聽到法國鎖國,朋友立刻決定出走布列塔尼,到法國她的度假屋避疫,來不及反應,遺憾的錯過她的邀約!果然,首相宣布封城了,宵禁也延長,從午夜至清晨五點,變成晚上十點至六點。高人口密度的比利時王國,確診病例居歐洲前三名!我們身邊被感染的朋友越來越多,加護病房飽和,部分病患必須轉送到德國,孤獨無助的面對生死關頭!新首相這次下封城令,語氣堅定,但是充滿同理心,鼓勵民眾多聯繫,彼此打氣,甚至建議家家戶戶,每晚窗前留ㄧ盞燈,我想起法國里昂每年十二月八日,慶祝聖母無玷始胎節,萬家燈火,在黑暗中,點燃希望!
第二波封城,限制接觸更嚴格,婚禮,喪禮參加人數只限六人,咖啡館、餐館(可外賣)關門一個半月,除了生活必須品,其他商店都關門,彌撒只能在線上舉行,但是教堂維持開放。我走進本堂,諾大的教堂空無一人,祭台前台階上,豎立著本堂主保聖安東和眾聖人聖女的畫像和禱文,環顧教堂,聖體櫃上方,明燈常在,心裡想起十月中,巴黎近郊認真盡責,解釋宗教信仰自由的史地老師,竟然因此在校區附近,被伊斯蘭極端分子斬首;兩週後,法國南部尼斯聖母大殿,遭恐怖份子攻擊血刃祈禱中的兩位婦女,殺死教堂管事……主,我相信禰當場已接納他們的靈魂,但是,教導我們如同二○一六年在盧昂附近聖思德望堂舉行彌撒獻祭時,Hamel 神父,訓斥闖入的恐怖份子:《撒旦!滾開!》。
疫情延長,回復正常生活,是眾人的盼望,病毒限制我們的生活圈,最脆弱的族群:高齡長者在養老院望穿秋水,無法接受親人探訪,我們敬愛的韓廷光安德肋神父,也在貧窮小姐妹照顧的養老院,被感染,九十二高齡,回到天鄉!在天主身邊,繼續陪伴我們。
跟隨路加福音,禮儀年將進入將臨期,聖路加在初期教會團體,看到行走中的教會:聖神在復活耶穌奧體:教會內日日更新,再造我們,如同細胞不斷分化成長再生,一對醫生夫婦傳來《朋友間:封城筆記本》,邀請大家紀錄生活中的感動,道明會馬爾谷神父邀請我們在修院的玫瑰堂,為他們安置一個中國式馬槽。
今年的聖誕節看來家人團聚無望了,封城不能封心,我們的心必須成為耶穌的馬槽,成為迎接人子的殿堂,因此成為迎接我們親友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