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第65期 65

「存有」的「言說」

陸達誠神父

「存有」的「言說」

陸達誠神父

 

老子的「道」是「非常道」、「非常名」,此謂普通的一般性言語不能解說「道」。普通的一般性言語是生活言語其傳佈者不是永恆的道。

眾所周知,老子雖有此說,但他仍用了普通的言語寫了五千餘字,表示普通的言語亦多少有傳「道」的功能。

西方哲學鼻祖亞軍里斯多德把萬事萬物的最高最大的共相名之為「存有」。凡不是「無」者都為「有」。凡存在者都可歸入「有」的範疇。因此「存有」是包羅萬象之總共相。但它內容不具確定性,廣泛不定,故是「虛名」,最多是知識論之一個符號而已。

二千多年來,西方哲學的不同派系都用「存有」一字來詮釋自己的主旨,「名」同「義」異,內容五花八門,不一而足。這或許可算是多元化,但為後學者會引起極大的困惑。或許西方的「存有」和中國的「道」一樣是不可言說者。

言歸正傳,我們回到馬賽爾,來省視一下他是否涉入「存有學」的混亂之中。西方的存有觀是從下到上是層層疊疊的抽象之果,到了抽象之頂峰,有一個沒有內容的虛名,一個符號。

馬賽爾反之,把「存有」看成存在中最深邃的生命體驗之名,它是一種使人可以不朽、把「不在」(他)蛻化為「在」(你)、可使人藉之而有充沛的希望與活力、且為人幸福之極致者。他把「存有」為「互為主體」,為說人與人一旦有了真正的「同在」──邂逅,藉著「存有化」而進入「存有」。這樣的人才是真有存在性的人,是被人尊敬與愛護的個體。此時之「我」已非一個「個己」,而為「我與你」之一端。人之原先名為「我」之主體,今易為「我們」。存有不再是總共相,更不是一個抽象的符號。馬賽爾從抽象到具體的思路可為一切知識份子的借鏡。馬氏期望的是人人都可擺脫孤寂,摒棄「主客對立」,而使有大愛的大同世界終能出現。「同主體」(co-esse)之「同」(avec)乃成為馬賽爾對「存有」詮釋的關鍵。這種哲學與靠邊站的、純主觀的、求客觀性、重分析和客觀及監測他人的主客對立哲學全然相反。馬氏的主體是互為主體的:開放、包容、樂觀、溫馨、期盼、隨時待命的(disponible)的新存有。而生命中的具體現象如:喜悅、痛苦、希望、絕望、悲劇、幸福、愛、死亡、忠信、光明、信仰、神……,他從不忽略。此外,他把劇本看成是他表達信念的最直捷的模式,劇中人的「面對面」使「我與你」、「我與他」及「我們」的關係立即洞現,比稍後他要落筆書寫的形上學要早好多步。

馬賽爾崇尚的是具體而即時的經驗,他用「非常道」的話語侃侃而談他體驗的「常道」。他用的言語和談吐的內容是多數讀者能夠體會而不陌生的。筆者在《馬賽爾》一書中稱他的形上學為「形入學」。形入學不是抽象的、玄秘的符號系統,而是從生命深處提煉、沉澱而湧現的睿智。國人對它太少了解因而無法珍惜,希藉筆者之介紹稍啟知解之門。可能同好會在讀這些介紹短文後,會長吁而嘆道:我同馬賽爾相見恨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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