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村】旅「徒」中

【地球村】旅「徒」中

彭玫玲

6 月 3 日, 到比京南站, 迎接來自阿爾卑斯山的閨蜜宜思。一星期的重聚, 她總結說:「我們好像一起做了七天避靜」。我們的「日常生活退省」一切如常: 水墨課, 家常飯, 別後生活分享。在她遙遠的山區, 參加彌撒需要開車半小時, 而這裡走到本堂三分鐘, 此外耶穌會、道明會平日彌撒, 數站電車就到了。我們的分享, 環繞著對家人親友的關懷, 藉著基督的獻祭日日走向成全。

耶穌會院平日彌撒中, 講道讓人耳目一新的年輕神父, 竟然是著名的經濟、環保學者:濟侯(Gaël Giraud sj), 上網聽了他的一些演講, 除了地球資源共享觀念, 他主張以更便利的火車代替電動車; 另一位耶穌會士, 神學家費度(Fedou), 出門總搭火車, 因為旅程中更有時間準備自己的心; 代父瑪竇夫婦選擇搭程火車到羅馬尼亞探望女兒, 無懼 40 小時車程, 以他們歷史學者的眼光, 穿越地域疆界, 應該像走進一頁活歷史。送宜思到南站搭高鐵回南法山區之後, 驛馬星動的六月南來北往, 去了瑞士又到蘇格蘭, 卻只能選擇價格便宜的「飛航模式」。

伍小麗的婚禮邀請卡, 一年前就寄來了。從她七歲開始給她上中文課, 收到喜訊,特別感動。婚禮在瑞士 Ascona, 一個陌生的地方, 想到舟車勞頓,又卻步了。小麗 3 個月大就由鄰居義大利奶媽接手照顧, 奶媽家成了她第二個家, 獨生女小麗因此有了哥哥姐姐, 長大後奶媽開車載她到處上課, 我們因此認識這個來自西西里移民家庭。自從十年前奶媽女兒離世, 奶媽萬念俱灰,每天到墓地哀悼愛女。情同女兒的小麗盡心盡力地安慰她。這次奶媽願意飛到米蘭轉瑞士參加婚禮, 就為讓小麗高興, 但是四天精心安排的活動, 她只打算參加婚禮就回家。小麗幫我訂了和奶媽同班意航, 和她同行, 彼此互相照應, 大家放心。
 

出發當天一早 7 點鐘, 米蓋爾就載著媽媽繞道來接我。沒想辦登機手續時, 奶媽的比國長期居留證不被接受, 她的義大利身分證又沒帶在身上, 我們打電話給小麗父親, 退休的歐盟官員, 透過電話和櫃臺解釋也沒用, 原因是 G7 期間,從嚴執行。乘客都登機了, 義航地勤催人登機? 我心想此行目的是陪伴奶媽, 理應同進同出, 正猶豫時, 小麗的媽媽快速解決問題: 立刻為奶媽另買比航機票, 奶媽回家取身分證,晚些飛。我們終於團聚在久違的瑞士, 景色如畫, 富庶安康。小麗家人為奶媽訂了最好的旅館, 小麗幫奶媽準備了數套高雅大方的行頭, 充滿小女兒的溫柔體貼。我訂的小旅館, 隔著小廣場和 14 世紀的聖安道教堂相對, 蒼燕在古老石牆縫築巢, 啾啾歡躍來去, 遠處是綿延的蒼綠山脈, 清新怡人。

婚禮當天, 渡船遊艇把賓客載到小島, 雨勢不斷, 山色蒼茫、湖光朦朧,小麗朋友來自世界各地,70 人如同小型聯合國。父母致辭時特別感謝奶媽多年來對小麗的照顧, 美麗的莊園, 精緻美食,因此成了愛的饗宴。

瑞士旅遊業舉世聞名, 憑訂房條碼可搭乘當地火車、公車,博物館打折。回程搭程火車到米蘭, 快捷順利。途中我們一起回味度過的美好時光, 奶媽說:「每個人都這麼關愛我」,我說:「是妳對小麗的愛結的美好果實啊」。從米蘭中央車站竟然搭錯機場巴士, 直到安檢時才發現, 我們即時跳上一部特斯拉計程車才有驚無險, 沒錯過班機。

瑞士假期結束, 隔日立刻投入水墨課學生作品布展。感謝西萌教授再度提供她的畫廊,讓我們享有最好的期末展場地,為學年劃下完美句點。

撤展隔日再度出發,這次單飛蘇格蘭。搭公車轉火車到機場。候機時間, 找到機場四樓的祈禱室, 布魯塞爾機場除了天主教, 還有:基督教、東正教、猶太教、回教的祈禱室。小堂提供多種語言聖經, 包括中文聖經; 祭台利用機翼再生設計, 引擎罩鑲著歐盟十二星旗,聖母像立於前。只需更上一層樓, 就可以拋開機場免稅商店的五光十色, 把前程交托在主台前。

外公已經提前兩星期到達亞伯丁; 外婆隨後來助陣, 見識了另類選舉模式。這次英國大選, 女婿被自由民主黨提名為國會議員候選人。這些年來, 奉獻業餘時間精力, 四處拜訪選區, 關懷地區需要。前兩年女婿輔選成功, 女兒當選亞伯丁省議員, 夫妻同時獻身政壇, 爺爺奶奶外公婆卻為三個孫子拉票:「我們需要爸爸媽媽給我們更多時間」!
 

蘇格蘭地廣人稀, 幾乎看不見宣傳活動, 也沒有候選人佈告欄,看板、海報只能在私人領域張貼。沒有任何宣傳車, 沒有大聲公。自從首相宣布選舉日期, 女婿請無薪假投入選戰, 作息時間如常,因為下午 7 點後就必須停止活動。決戰前夕, 校車接了孩子們後,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集體出動,爺爺、奶奶這組是按鈴拜訪,外公、外婆只能投傳單。蘇格蘭緯度高, 信箱裡兩道防線, 緊密阻擋寒氣, 需要用木匙推開, 再塞入政見單, 發放傳單是合法行為, 但是侵入私人領域, 讓我感覺很冒昧, 心情忐忑, 投單前, 我先在信箱上劃個十字聖號問候, 並祝福這個家。瑪竇代父看到自民黨的大合照說:「出生台灣的孩子,成長于比利時,投入蘇格蘭政壇,真是創作歷史啊!」。

七月四日投票日, 當天從上午 7 點到晚上十點投票, 女兒女婿 6 點鐘就出門催票。之後是徹夜的人工計票開票, 每黨有十名工作人員在開票中心監票。八選一, 開票結果, 原任保守黨守住席位, 女婿雖然很失望, 隔天貼文祝賀當選人, 態度從容大度, 有政治家風範, 我們以他為榮; 女兒精心安排選後餐會, 感謝助選團, 女婿感謝同志們辛苦, 尤其是太太裡裡外外、不眠不休的支持。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相信「天主對每個人有更好的計畫」。

回程亞伯丁飛倫敦轉機布魯塞爾, 漫長的候機時間, 耳塞是我閱讀的秘密武器。雨中起飛, 憑窗只見天色昏暗, 時有閃電, 機身因亂流晃盪, 機長報告目前狀況, 雖聽不明白, 但是他平靜沉穩的聲調, 讓人安心。由前方的螢幕上看出, 飛機在打轉,過了約 20 分鐘, 開始下降不久又重新拉起, 繼續高空盤旋; 機上氣氛靜穆, 大家似乎凝聚在禱告中。我先為機長祈禱, 願他的守護天使助力, 再為機上稚齡娃娃祈禱, 想到每個孩子, 孫子, 把他們都託付聖母慈懷, 心裏只有平安。機長再度報告 ,飛機終於可以下降, 順利滑行著陸後, 大家一起為機長鼓掌。 想起前天主日彌撒後, 天空那道彩虹, 提醒我們是「旅途中的教會」。
 

轉載自《恆毅雙月刊》644期(COSTANTINIAN Bimonthly Aug-2024)，49-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