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與利利
古偉瀛
易利利自幼聰慧用功, 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高中畢業時是台中巿巿立中學全校第一, 考上台灣大學中文系,與耶穌會神父們接觸後領洗,當時的台大中文系有許多天主教友,包括鄭嘉珷, 吳美慧,許建立,彭碧瑜,…等等。她們後來與鄭聖冲,袁國慰,朱勵德,雷煥章等神父進行靈修活動。 在高雄的姜其蘭後來也經利利介紹, 進了教會。其蘭生活克苦,每年寒暑假從台北往返高雄,利利都要其蘭把身上充飢的饅頭擱下,在台中停留家中飽餐一頓才繼續行程,也因此奠定她們一生友誼的基礎。利利畢業後在中學教書,後來與項退結教授結婚。婚後專心相夫教子,信仰生活嚴謹遵行,因此他們家宗教氣氛濃厚。利利也持續參加基督生活團,後來又成了中華基督神修小會的會員,迄今近一甲子了。
利利婚後為其夫婿打造了一個可以專心研究的閣樓書房,自己則培育子女, 操勞家事, 學得一手寧波菜,時而招待教會友人或先生的同事。四十多歲時,開始有了憂鬱症,入院一年多,家人細心陪伴,後來竟然奇蹟般的痊癒,多過了三十多年的好日子。項教授一生著作頗豐,哲學界頗享盛名。八十一歲去世。利利在夫君去世後,遷到我家頂樓居住,她先在保祿書局工作,後來到震旦中心為神修小會服務, 直到五年前生病住院為止。
也就是在這幾十年我比較有機會近身觀察她的生活及信仰,見証她對小會付出極大的辛勞,也為小會的存續發展,做出了無可取代的貢獻, 特別是在小會風雨飄搖的年代。
自從小會輔導雷神父去世後,震旦中心為了改建問題,小會離開該處,暫時捿身在耕莘文教院對面的康泰基金會。 利利為了布置一個辦公室,嬌小的身軀常要協助安排傢具的置放,相當辛苦。我們小會也在那個空間度過了兩三年,直到我們找到長安東路的主徒會萬應聖母堂二樓的空間,再度勞師動衆, 遷移到身處鬧區,卻交通不便的現在位置,離公車,捷運都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利利騎著腳踏車,天天從台大附近,早出晚歸,日日夜夜為小會的事操勞費心。
小會有台北分會及其他三個分會的會務。利利負責聯絡各分會,辦年度避靜,共融營,台北月會以及小會刊物“心泉”的編輯及全球寄送。
會務事繁,避靜、共融營及月會都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利利親力親為,例如事前聯絡講員,安排住宿以及餐點的預訂都很辛苦,利利投入其間,從不言累,不過我認為她最重要的貢獻是小會會刊“心泉” 的編輯。有時我想將來小會可能會消失解散,但是這一百多期的“心泉”必定永久流傳。因為以後如果有人想知道或研究中國近代天主教知識份子的信仰及宗教生活,必須要參考這本刊物,它呈現了教會團體中精英的思想及行為的報導。大家應該知道由於禮儀之爭,清初三百年來中國天主教的知識份子幾乎是團滅,一直要到民國以後才有一批士人出來,我們才有機會認識他們,不過要有系統地了解這群人及其信仰,答案就在“心泉”。利利十多年來接任主編,常常熬夜加班,連絡作者,徵求照片,送到打字行,衝至印刷廠,最後又成批送到郵局,寄到海內外會員的手中。我常在夜間看到她攜著文稿, 離開家門,為了如期出版, 東走西跑,我們不少會員都被利利催稿過, “心泉”裡邊有一個專欄”大書坊” ,其中不少文章就是被她使盡渾身解數逼出來的。當時覺得有壓力,但是出版後都很高興,這刊物有好幾十期都是利利心血的結晶。
最讓人懷念的是利利對於每位會員的關愛。她剛搬到我家樓上來住的時候,常常一下班就騎個自行車,匆匆衝出門外,原來當時鄭嘉珷正在受到憂鬱症的折磨,利利天天去陪她,直到痊癒,後來阿珷見到利利也發病,想從醫院拉她出來同住,可惜沒有成功。我總是記得她急著去陪阿珷的形色匆忙又專注的樣子,使我想起瑪利亞聽到她表姐懷孕,急忙起身,趕路上山去照顧的故事。
這五年利利住在療養院,很多會員感念利利過去的友誼,經常去探望,在台大醫院精神科病房時,交通方便,人最多,比較深刻的印象是于澄,帶了許多好吃的,加上她有逗人開心的才華,經常讓整個病房的人,包括護士都閧堂大笑,忘掉身上的病痛。吳偉特、謝平芳除了帶東西,也同時為她按摩教氣功,後來到郊區的松德,最後轉到怡濟,每月定期去看的有張瑞雲及曾慧榕等人。 比較特別的是王玉梅,她每次都帶各種吃的,以及穿的,我們有時也因她愛心的外溢而沾光。每年的共融營都有中南部會員前來打聽或者托我帶東西,卡片給利利,高雄的張美容更是使用昂貴的儀器遠端測病治療,還送她两條有療效及磁場的帶子,嚐試各種治療的辦法。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住在美國中部克里夫蘭的許建德、郭瑞蘭夫婦,在利利轉到松德療養院後, 他們連續好幾個月每天寫卡片寄給她,其中有瑞蘭的畫以及建德充滿安慰及鼓勵的金句。
不只是資深會員受到她的關愛,台中的青壯的巫郁玫,郭良玉也一直是她關心及鼓勵的對象,所以人不分男女老幼,她都充滿温暖的對待。至於地區,她更是不分東西南北,對於海外的會員關懷有加,接待週到,永遠都張開雙臂擁抱遠方歸來的遊子。她有時會接待美國臨時回來的會員同住,會員只要回國,她一定找大家為之接風洗塵,這幾天她去世後在小會群組上海外會員所提到的對她的感念已經充分說明了,甚至沒有見過,但在電郵上交流過的,像是葛寧意都感受到她真心的友誼。
最能呈現利利母愛的是她在每年的大年初二一定邀請沒有親人陪伴過年的小會會員到她住處”回娘家”聚餐。她觀察到有些會員過年時的孤獨,她就發起這項活動,持續多年,讓大家享受她最拿手的寧波菜以及甜點,住在樓下的我們也都感受到她準備菜肴時前面幾天的興奮,五年前她入院開始由我們接手,不過她還親自下厨,讓大家再嚐一次她最拿手的又香又甜的寧波紅燒肉。還記得她從樓上端菜下來的一刹那,看到油亮光鮮時的歡呼。她入院後,傳統依舊,只是由她妹妹代勞,她則出院與大家歡聚。 餐後暢敍往事聊天,有時有些互動的節目,好幾次一直拖到晚上吃完剩菜後才依依不捨地離去。想到從今以後,此情此景不再,令人不勝唏噓。
利利從信仰深處產生的愛,也得到善的循環,她幾次的轉院醫療都有小會專業醫護人員黃璉華及陳惠姿的協助,在病中得到很多會員的探望及慰問,使她感受到温暖。在財務上,更有許多會員的捐助,使她得以在最後的時日能請到專門看護細心陪伴,除了許多小額的資助,更有比較大的捐款,特別感謝黑幼龍、李百齡夫婦,陳懷臺,曾慧榕以及于中這幾位的慷慨及善心。
利利去世好幾天,我一直走不出傷痛,因為就在七月十二日中午我去醫院看她,她還好好的,認得我,氣色好,我還鼓勵她多吃一點,好了之後我們再一同活動,沒想到當天晚上就突然去世, 對我而言是絕對的意外及不能接受,一直在想這樣的離開是給我們什麼訊息?很多人說她可以不再受苦,不再憂鬱,她是在兒女的陪伴下安祥離去的,尤其是她女兒一家正好從美國回來探望,如果沒有陪伴在身邊一定是遺憾的,而且不少人見了她最後一面,一週前小會的朋友來看她,玉梅送她的衣服她很喜歡,住院臨終時就是穿著那一件;李玉京嚷著要來看她都沒機會,剛好她住院時玉京陪著被利利多年前照顧過的林家菁來探望,也見到了最後一面,這都顯示她是在小會家人的愛中去世的,我想天主安排這最後一幕是讓我們在她生前有機會作最後道別,也就稍微感到安慰。
總結利利一生,特別是後半段在她夫君去世子女成長後,把時間,資源全部奉獻給小會,而小會也恰好遇到風雨動盪的年代,她協助大家穩住腳步,繼續成長,並以真誠的關心及照顧,對待所有的小會家人,蒐集編寫多期的會刊“心泉” ,提供靈修食糧。利利現在離開我們了,我們濃重的失落感可以覺察到她對我們的重要。可以說, 中華基督神修小會曾經有一位慈母,她就是利利,我們有幸跟她在小會內有一段充實快樂的歲月,感謝她,懷念她,也期待在來世於天鄉與她歡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