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不是常來小會,但三十年來也曾被邀請講過兩次的三天避靜。而在我晉鐸時,小會還為我辦茶會,使我常存感念;後來無論是在台灣還是海外,小會的朋友們也總是待我如家人,因此我覺得與我有密切關係的教會團體中,最熟的就是小會了。我很喜歡看《心泉》,就像讀家書一樣喜歡。
談到「迎接基督」,不如先從「歡迎」開始講起。無論是中文的「歡迎」,還是西方的「 welcome 」,都是非常溫暖的字。因為它是人與人之間最友善的表達:只有把自己敞開,不緊緊的繃著自己,才能歡迎別人。當我們把自己的面具與「社會我」都拿下來時,我們才能觸到別人的真我,這時候不單是「歡迎」,也是「被歡迎」。因此,「歡迎」就是把心門打開,而別人的心門也朝你開敞,是相互的善意行為。
「歡迎」基本上是一種朋友的關係。有人與父母反而有朋友的關係;有一年母親節,我在耕莘早晨九點鐘的彌撒中談到母親也需要朋友;結束後一位教友告訴我說:她以後要努力去當母親的朋友。有時候朋友甚至比親人還要重要,尤其在困境時,有好朋友可以傾吐者真是無比的幸福。因為當雙方的心門打開以後,才能互相真正的來往;至於誰歡迎誰,並不是那麼重要。這也讓我想起朱蒙泉神父在一九六二年,於彰化靜山給文學修士講的八天避靜,這是我經驗到的最好的一次八天避靜。那次參加避靜的四個修士(張宇恭、王敬弘、陳禮耕與我)對他講的道理心悅誠服,都渴望朱神父能夠在避靜結束前夜再講一次道理,因為按慣例,最後一夜神父不給默想題。朱神父答允了,講的是神操中的奉獻經文:「我主天主,請收納我的自由……」之後,要我們四位修士在第二天早晨默想中將自己奉獻給耶穌時,要念這篇經文,同時要想耶穌也用同樣的經文向我們誦念。第二天我們四人都在充滿神慰的氣氛中做完了神操。這篇經文用相互誦念的方式誦念與單向的誦念完全不同,它幫助我們體認一種師徒的對等關係,不只是教友要奉獻自已給耶穌,耶穌自己也把祂奉獻給我們,這不是很了不得的事嗎?那次避靜完之後,我理了個光頭,表示我願意重新開始善度奉獻的生活。這也是對我的聖召再次的肯定。
對耶穌的歡迎,是一次又一次的,而召叫與答覆,也該是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獨一無二的。儘管我們接受了耶穌,但每一次的召叫與答覆都是新的。彌撒開始時,我有時會說:「弟兄姊妹們,我們現在歡迎耶穌到我們中間。」而每次講了這句話,彌撒的氣氛就截然不同了,因此歡迎耶穌是每台彌撒開始時不能或缺的。
下面進入「迎接基督」的主題:為什麼要迎接基督呢?世界是祂造的,祂要來就來,要去就去,為什麼還需要人歡迎?只因為連祂的選民還經常不怎麼歡迎祂。舊約中有些聖人歡迎天主,如亞巴郎。最不可思議的,莫過於神把祂的愛子耶穌,透過聖母瑪利亞,放在一 不怎麼愛祂的人中間。因此,如果我們要 講歡迎耶穌,第一個一定要講的人是聖母瑪利亞。
為什麼耶穌不受歡迎呢?如果二千年前沒有聖母,天主大概也捨不得把耶穌打發到世界上來;聖母代表地上所有的人類,接受天主所賜與的最大的禮物。一九六○年代存在主義風靡,卡謬的《異鄉人》可以用來說明世人對待耶穌,就像他是一個異鄉人一樣。這讓我想起了現任上海地下主教范忠良神父在擔任我初學副神師時說過的話。他希望我們與沒有朋友的人交朋友,這也導致我現在朋友不多,因為這是去和沒有朋友的人交朋友的後果,(全場大笑)。我現在覺得耶穌並沒有因為是神子,而不需要別人的歡迎,或是必然擁有別人理所當然的歡迎;只有我們把心打開的時候,耶穌才不是我們的異鄉人。從這方面來說,耶穌是很可憐的人,也才需要我們一次又一次的歡迎。
為什麼聖母配得天主最高的讚美:滿被聖寵者呢?我不是神學家,沒辦法引經據典,只知道「恩寵」是天主最大的恩惠,有了恩寵以後,才能像天主一樣愛一切的人,也才不致總是靠自己的力量去行一切,並能得到真正的快樂。有了恩寵,人將不再害怕老病死,這樣的特質,我曾在一些在大陸為信仰坐監二、三十年的神父身上看到。對於瑪利亞來說,她接受耶穌,就代表接受了天主對耶穌一切命運的安排,包括死亡。我們無法像瑪利亞愛得那麼多,但是我們可以努力肖似聖母。
談到我的本行,馬賽爾的「臨在哲學」:那是指身、心、靈全部都在才叫「臨在」,而且是一種完全接受、完全開放的狀態,且雙方皆可互成為主體。這與沙特的主客對立說是絕對不同的。別人為沙特的地獄,在別人前,沙特感到窒息的痛苦。但是我們不能不承認:生命裏有太多無法「存在」的經歷,這時候我們會體會到沙特哲學有其真實性。耶穌的作風,恰恰是一種開放:祂願意敲你的門,聽你的嘮叨,聽你的抱怨,但祂也要講祂願意講的話。
「答覆召叫」是我最不會講的題目。「召叫」是怎麼一種「召叫」法?以德蕾莎修女為例,她看到了天主透過窮人對她的召叫,雖然她的靈修生活一直非常的乾苦困難,她還是做到了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今天我想講的是:小會的召叫是什麼?
近來大陸對於宗教的態度有相當大的轉變,從拒斥宗教到幾乎可說擁抱宗教。現在大陸黨、官、學界的知識分子,不乏有論述宗教之於中國大陸社會重要性的文章,認為中國大陸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後,只有經濟掛帥,拜金拜物的文化,這樣會使得大陸走向滅亡,唯有宗教可以挽救。這些大陸知識分子也提到:馬克思主義的演進中,有一說法:從前認為宗教是統治者支配人、奴役人的工具,現在認為宗教是一種來世智慧,是使人類文明發展的要素。而且唯有宗教所帶來的價值觀,才能讓人知恥反省,給予人精神的力量,引導人適切的追求物質生活,並維繫整個社會的道德與穩定。我認為「文化福傳」應是小會的使命。大陸上這樣的趨勢,可以與小會的使命相配合,而小會也該思考:我們在這一刻應當做什麼?二、三十年來,小會的成員比以前更成熟,有更多可以深談的朋友,希望大家能一起來想這個問題,並著手有一些行動。
回應
與會會員對於陸神父的演講,反應相當熱烈,神父也就大家提出的疑問,再次鼓勵大家多有關於「文化福傳」的方式,總會主席 蕭淑美 也問及:中華文化博大精深,連我們自己都不甚了解,怎麼把中華文化與天主教結合,進行福傳呢?神父表示:不必太緊張,多用自己的想法來談,即便無法發展出一套完整的體系,但是能夠讓人有興趣並改變思想,過有倫理道德的生活,就能達成文化福傳的效果。主持人 古偉瀛 教授也以自己的研究與利瑪竇的《交友論》佐證,表示每一個人都可以在自己的崗位上,進行文化福傳。吳偉特教授則表示今天神父的演講有兩點打動了他:第一,天主的賞報遠遠豐富於我們的想像,所以我們自己要有信心;第二,我們要去找最弱、最低下的人來愛,這是給予天主愛最好的方式,別人也能獲得協助。談到文化福傳,我們還是要回到自己身上,在自己所在的位置好好努力。青年組黃暖婷提出:天主教或許正是中華文化自我反省、自我創新的動力。最後,台北分會主席陳雲珍代表小會贈書陸神父,在快樂的氣氛中結束了這場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