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3期 懷念雷公專集

如果

鄭麗文


 

  如果沒有雷公,震旦中心可能只是我學生時代的社團活動地點,一段已成過往的記憶。

  如果沒有雷公,神修小會可能也只是一個我曾經聽聞的團體名稱,一個也在震旦中心聚會的團體。

  如果沒有雷公,我不可能知曉在賴甘霖神父和他之間,五十多年來那些親如手足的感人故事。

  如果沒有雷公,當我在靜山墓園見到以下這段碑文時,我不可能有那樣深刻的體悟和同感。〔曾有一群安靜不為人知的人,也有一群著名的學者、傳道家及教師,為了福音、教會與窮人放棄了自己的生活,簡樸忠實地活在世人無法了解的神貧、貞潔與服從的世界中。是他們,才有今日的耶穌會,我們為他們而感謝天主。(卅四大會)〕

  當我開始認識雷公,是在北商光啟(天主教大專同學會台北商專光啟社的簡稱)畢業之後。在那之前,對雷公的印象僅止於長期住在震旦中心,和賴神父非常要好,每次為賴神父慶生時,也會一同出現的法國老神父。印象中雷公話不太多,頗具神秘感……

  然而,精彩的故事應該要從民國九十一年六月說起,當時我大學剛畢業不久,有一天,雷公邀請我每週安排一個晚上去見他,為他回覆一些散居世界各地的教友或學術研究的往來書信,開始了這段法國老人和台灣女孩的故事。我做的只是代筆,偶而也為他潤飾修辭,並確定我微調的文字正是他所要表達的意思,但對於文辭內容,我們也常因意見相左而爭執不下。

  職場生涯的那幾年,我經常加班,有時抵達震旦中心都已經是晚上八點半,甚至更晚了,但雷公似乎總是期待能夠碰面的日子,他經常提早從四樓下來三樓辦公室等我,一見到我進辦公室,就會立刻起身並調皮的拱手作勢說:「能夠見到妳這個大忙人,實在是我的榮幸啊!」而我也拱手並三鞠躬回禮(和他一樣的動作),帶著一種深深虧欠的心情,開始當晚的任務。

  雷公真的是一個意志力過人的老魔鬼,我由衷佩服他那種一旦開始工作,就專注努力停不下來的精神和體力。

  後來幾年,工作量日益繁重的我,和他見面的頻率也逐漸調整成兩週或三週才有一次,邊翻譯文章邊打瞌睡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每次碰面時間都不早了,但雷公的精神總是很好,我們時常寫到深夜十一點多,在雷公完成當晚預定進度且對內容滿意時,才會猛然看一看手錶,赫然發現時間已不早了。這些年,我不曾向雷公主動提及結束的時間,因為深知是自己下班太晚,經常懷著愧疚的心去見他,因此也曾有過趕不上捷運末班車回淡水的紀錄。

  我曾以為雷公真的需要有人為他代筆,又實在找不到人,所以才向我這個小女生開口,也曾猜想過,他肯定是沒有人選,在不得已之下邀請了我,怎知在我答應之後,才發現我的字實在奇醜無比,但已經來不及了。

  回憶起這些年和雷公相處的點點滴滴,在雷公離世上天堂後,我才驚覺,原來雷公根本不需要像我這種字跡一點都不端正的代筆人。

  與其說是對雷公的付出,不如說:是雷公刻意找了一個可以讓我接近他的機會,回頭再望,我終於明白他是刻意透過邀請我寫信的方式,在我身上進行福傳的工作。

  在每一封信書寫之初,雷公會先來一段前情提要,對即將書寫的人物背景情節進行或長或短的描述,才開始我們的任務,所以我們有許多的「說故事時間」,我非常樂在其中。

  他用這個方式,讓我知道他是如何在乎每一位教友的來信,如何透過委婉的方式表達他對團體持續聚會的期待,如何關注團體成員可能的需要及感受,如何思考團體的永續和發展,又是如何在研究工作上展現專注和努力不懈的精神,他讓我知道如何透過持續的信件往來和聯繫,為震旦中心的福傳工作募得善款,如何謙遜的表達自己的微不足道又同時擁有堅定影響他人的意志。他透過發表文章的方式,邀請在教會內深具影響力的神長們撥空閱讀,並期待他們讀後提供的建議,以期推展他長期努力的福傳在地化,甚至或是更為前衛開放的信仰新啟發……他用點點滴滴的每一封信及踏實的研究工作,著實展現了神貧、貞潔與服從的偉大精神。

  透過在震旦中心的持續進出,我有機會開始接觸到雷公的朋友,甚至因緣際會的參加黑幼龍大哥在青年組的分享而和神修小會結緣。

  在淑美姐、褚爸和楊校長等眾多前輩的陪伴下,開始認識神修小會──這一群雷公心目中最最要好的老朋友。

  這段時間,當我回顧存留信件加上歲月所積累的刻痕,我終於將書信中的人物、故事和真實世界逐漸拼湊起來,有如偵探柯南在回憶每一個線索時的靈光乍現,非常美妙!

  在我的部落格裡寫過幾篇和雷公相處的時光,如今每每咀嚼著實是一段甜美的回憶。

  好懷念這一位老朋友,一位亦師亦友的長者,一位調皮的,比中國人更像中國人的老神父!

  謝謝雷公,謝謝他願意作我們的朋友。

  如果不是他,我和震旦中心的故事就不會是現在進行式;我更不可能在深夜四點時還在書寫這段故事,投稿在心泉的篇章裡。

  然而,雷公的精神就像一條極具有魔力的繩索,他用他的生命,用近半個世紀的時間和斯土最平凡的小老百姓成為朋友,將其思想以真實的生活展現給每一個人,若我們曾經感受過雷公傳承給我們的,我們也要去傳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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