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3期 懷念雷公專集

晚年老魔鬼二三事

謝平芳


 

  雷神父對我的影響,我曾書寫一文「老魔鬼的眼神」刊載在「心泉」第72期(神修小會40週年專刊,二○○五年八月)中;這幾年眼見雷神父的身體在各方面老化與退化,感覺到天主已在召喚他,如今他真的回到天主身邊了,心中仍有不捨之情;回憶這幾年尚有些事蹟,值得在此用文字寫下來與大家分享、追憶。

1. 無限寬容無限愛──再回基督懷抱

  多年前,正當我心力交瘁,身心俱疲,日子過得像行屍走肉般的時候,在一次避靜中,滿懷愧疚地去向雷公辦告解,他聽完我的訴說之後,只說了一句話:「為你的補贖,等一下在彌撒中領聖體時,求耶穌和你一起來到心中。」

  在彌撒中,我變得喜悅異常,而領聖體時,竟然在雷公面前淚流滿面地說著:「耶穌基督,求你來到我心中。」只見神父微笑著,他特別吩咐我的另一半偉特幫忙將聖體放進我口中,這一刻,我真的感覺耶穌基督具體存在,並且正與我同在,這份不可思議的神慰,對我而言,真是莫大的恩寵,這一輩子永遠都會銘記在我心頭。同時,老魔鬼的法力無邊,我也終於親身體驗到,領教到了,雷公真的是名符其實的「老魔鬼」!

  天主、耶穌、雷公,都像聖經裏浪子回頭故事中的老父親,完全不看我的過錯,只是不斷慈祥地傳遞給我無限的愛,讓我重回基督的懷抱!

2.他不是聽不見嗎?

  這幾年來困擾雷神父最大的問題,應該是他的聽力退化,所以我和偉特去見他時,都儘量用筆寫字與他溝通。有一次,我們陪于德蘭去看他,一進雷公擁擠窄小的小書房,一股悶熱與難聞的藏書紙本味道撲鼻而來,幾乎不敢大口呼吸,但神父卻怡然自得;那一次他與德蘭的交談中,並沒有使用助聽器,也沒有刻意用文字溝通,雙方自然地交談了許久,而神父都知道德蘭在講什麼,也回答的很好,令在旁的偉特與我都覺十分訝異。我想雷公不是全然聽不見,也許有時狀況好,有時心情好,有時……,就聽得到。在當時,雷公一定發覺到他有時可以對答如流而沒有重聽的困難,那種心情的愉悅鐵定是十分開心的。

3.他真的很用心的在聆聽

  去年(二○○九年)雷公八十七歲生日的那天,照往例在震旦為他慶賀生日,為了讓他高興,大家輪流上台提一些有趣的往事。

  為炒熱氣氛,我就以開玩笑的口吻上台說:「我想起一件事情:以前雷公常常只要一通電話,偉特一定放下手邊的事,立刻就去震旦,然後搬回一大堆書回來,又花幾天時間幫雷神父拍攝幻燈片;而我每次請偉特做事情時,他總是拖拖拉拉的,很少那麼爽快過。那時我有些嫉妒,心中也有些不平,只是不清楚為什麼偉特如此聽話?有一次我就對偉特說:『你現在已經這麼忙了!為什麼只要雷公一個電話,你就立即去?』原來雷公長期為雄獅美術雜誌寫文章介紹宗教藝術,偉特就特地幫他翻拍幻燈片,配合投稿之用;後來又得知偉特在國中三年級開始就認識雷公,比我和偉特結婚的時間要早得多了,算是交情匪淺的老、老朋友了!難怪一通電話,服務就到!」等我講完下台後,出乎意外地聽到在旁的雷神父跟我說:「對不起呵!」我愣住了,他真的很用心的在聆聽每個人說話呀!我以為他聽不到,反而讓我當時感到不好意思。

4. 頤福園中的雷神父

  今年雷公過完八十八歲生日後的那個星期,他因身體全身無力,無法站立,住院檢查,醫生建議應送往輔大頤福園休養。七月廿九日我與偉特去探望雷神父,他還在惦記著甲骨文的研究,想念在震旦書房的大堆資料,因此他覺得每天很無聊,無所事事。偉特問他一天從早到晚的作息如何?他默默地說:「祈禱啊!」然後他帶我們到鳥園旁邊,顯然雷神父已和鳥做了朋友,一大群鳥會飛到他面前,隔著網子跟雷公玩耍,等著他餵食呢!神父說他正在努力接受「被安排」,但我們都看得出來他的不開心。

  我們都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後來我想到我身邊有好多生活辛苦的朋友,就用紙筆寫了一列名字,告訴他這些人的辛苦,比如說:有人正在待業中、有人工作不穩定、有人眼睛快盲了、有人快得憂鬱症……,請神父為他們祈禱,我發現神父眼晴一亮,遂開口關心地詢問單子上各個人的詳細狀況,願意為他們祈禱。

  雖然大家都說晚年的雷公有些失智與糊塗,但他關懷人的心火卻絲毫沒有減少;那一次的會面還看不出他有任何異常與不舒服,沒想到卻是最後的一次見面,兩個月後神父就被天主接走了。

5.雷公給小孩子的印象

  我們家的兩個兒子,兆麟與兆平都是在六、七歲時,在震旦由雷公先為他們講述簡單的道理,然後親自一一詢問他們的意願後為他們領洗的。在領洗過程中,他們大聲回答:「我願意!」如今他們都已三十幾歲,也成家立業了,仍然記得雷公為他們領洗的那一刻,對當時的那一幕記憶猶新。後來他們倆也加入由易利利、鄭玉英等人主辦,為這(約莫十位)孩子舉辦的兒童道理班,之後大約在小學四、五年級時,為了讓當時可以初次開聖體的孩子領聖體,雷公特地在我們當時的新店家中,採用一面進行彌撒,一面講解的方式,一一告訴(約莫五、六位)這些孩子彌撒各種過程的意義。之後,兆麟與兆平領了他們這一生第一次的耶穌聖體。

  所以兆麟與兆平也算是雷公的老朋友了,他們倆在雷公殯葬彌撒那天都攜家帶眷,包括兆平二歲多的兒子彥愷,一齊送雷公最後這一程。前些時,家人聊天時,我問他們:「雷神父給你們的印象是什麼?」兆麟說:「雷神父就像爺爺,像家人與親人!」兆平則說:「雷神父是我第一個認得的神父,我以為所有的神父都長得像雷神父那樣和藹可親,我覺得他是神父中的標竿!」二媳婦雯貞也說:「有些神父看起來有威嚴的感覺,讓人不太敢靠近,可是雷神父讓人感覺一點距離都沒有!」

  雷神父非常愛中國,他曾說過:「我常在夢中說中國話。」如今這些兒孫們也真的把他當成中國人的好爺爺!雷公在天之靈一定覺得很欣慰!

  偉特曾在「心泉」第68期(二○○三年二月)為雷公八十歲生日寫了一篇文章:「雷公八十年來的豐功偉蹟」,最後我套用那篇文章中的第一段話做本文的結束。中國人常說:「三生有幸!」偉特和我與雷公結緣數十載,亦可說:「我們這一家也是三生有幸!能認識並結交這位『人間奇才』、『天主特別的使者』──也是大家所暱稱的『老魔鬼』──雷煥章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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