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3期 懷念雷公專集

降福──對一隻總是走失的羊

詹道玉


 

  十月九日雷公殯喪彌撒典禮,我趕計程車還是遲到,坐上了聖家堂二樓。如今提筆之際,突然領悟到,這是雷公又一次無可言喻的美好降福。因為居高臨下
,經歷整個彌撒過程,感受反而更加清晰而深刻。

  一個個深受雷公疼愛的羊,掬捧著滿懷對他無盡的愛,在偌大的聖家堂裏,匯聚成愛的洪流,在萬般不捨的哀傷中默默地閃爍著動人的光芒;同時,雷公的
降福,更滿溢每個人的身心,灑遍聖堂的每個角落。

  對我而言,當我們依依不捨之際,雷公已經在天主身邊,享受著與天主同在的喜樂,同時也親睹三位一體的奧跡,這是近幾年他體悟最深、也對羊羣不斷闡發的奧義。在我的感覺裏,雷公一直帶著招牌微笑,和我們一起望彌撒,同聲祈禱,他并沒有離開我們,永遠也不會。

  瞻仰遺容時,每個人懷著哀痛,虔誠、恭敬、親切又不捨地緩緩繞靈一周,我彷彿看到也深信,雷公正在靈柩的一端,慈愛地輕撫著每位朋友的頭說:「天
主降福你!」

  另一次老魔鬼奇妙的降福,是在去年。

  是去年一個下午,在小會辦公室和利利閒聊。原本說聊到三點,她開始上班,我就回家,她望完六點的彌撒才離開。結果聊得投機,到她開始工作,我還在那兒,她工作空隙時,就有一句沒一句地繼續聊。到快六點時,她說:「我要去望彌撒了,雷公做的彌撒,你要不要一起望完彌撒才走?望彌撒的只有我一個人。」她的神情似乎是希望我參加,其實我不見得真的想望彌撒,不過為了滿足她的願,就說:「隨便。」下樓時,她加了一句:「現在神父做彌撒,有的地方多少都會念錯,沒辦法,他記不得那麼多了。」

  我們一起走到隔小了的聖堂,她吩咐我分擔一些誦讀,然後前去放領聖體的麵餅,突然回頭問我:「你要不要領聖體?」我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沒辦告解。」其實,我豈止沒辦告解,學佛已經十幾年了,她猶豫了一下,又問:「你有沒有領洗?」這下我倒毫不遲疑地回答:「有!」只見她又放進一個麵餅。

  彌撒開始,雷公滿面笑容,聲如洪鐘,不時還提醒我們:第12頁-第21頁-第27頁……。輪到我讀經文時,我開開心心用標準國語,清清楚楚地(自己覺得)把經文念得很好聽。領聖體時,我也大大方方領了聖體。雷公從頭到尾都神情愉快,口齒清晰,彌撒進行得非常順暢。

  彌撒禮成,神父走出聖堂,我幫著利利收拾,利利說:「今天神父居然一點都沒有出錯耶!」

  我聽了很開心,因為日行二善:留下來望彌撒,利利高興;多一個人望彌撒,雷公高興,做彌撒都沒有出錯。

  雷公升天消息傳來,他愉快地進行這臺彌撒的過程,不斷在我腦際重播,他神采奕奕的模樣成了我最美的回憶。猛然覺悟:這是雷公留給我最仁慈的降福!

  還有一次降福,大約在三年前。那時,我回臺辦事,宇之為我約了見雷公的時間。

  踏進他書香滿滿的辦公室,他已經開開心心地坐在那兒,桌上也放了一小疊紙。一開始他就談三位一體的奧跡,有時講,有時寫,天啊!這麼深的奧秘,我這浪跡天涯總是走失的羊怎麼能懂?縱使半年前,養老羅馬的沙惠仁姆姆才讓我明白聖神,覺知原來聖神已一度和我邂逅,但是光憑這麼一點點的體驗,遠遠不足以讓我明白三位一體的奧義。

  帶著熱切的神情,老魔鬼不斷重複說:「天主聖父、聖子、聖神是三位,因為愛,他們結合在一起。」他的眼神似乎暗示著我:「就是這麼簡單,你懂了吧?」我絞盡腦汁,試著揣摩本來是三位的聖父、聖子、聖神,怎麼樣因為愛而結合在一起,當然,任憑我腦汁擠乾,都還是不懂。

  雷公看我還是摸不著頭緒,一副懵懂的樣子,他又舉例子,再仔細說明,然後說:「所以,天主聖父、聖子、聖神是三位,因為愛,他們結合在一起。」我很努力地不斷再想,希望能突破一點點,結果,真的還是懂不了。雷公又換個例子再解釋,然後又說:「所以,天主聖父、聖子、聖神是三位,因為愛,他們結合在一起。」

  眼看著神父已經對我講了半個多小時,他應該也累了,事前大家都吩咐我,不能讓神父太累,我自知再講,我也不會懂,但又不想讓他那閃亮的眸子因為失望而黯淡,就在紙上寫:「神父,這個道理對我很難,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雷公這樣費盡心思,對我講最深的奧義,我相信他也知道我根本懂不了,他只不過是要讓我明白:我還是他的羊,他對我的期待跟別的會員一樣,縱使他可能已經忘了我是誰?雖然小會會員對我已經很陌生。

 

目 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