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3期 懷念雷公專集

交頤話天機──採訪河北姐

曾慧榕.易利利採訪/納德整理


 

  十月五日早上十時,慧榕約我在輔大見面,先採訪多年來為雷神父繪製聖誕卡的河北姐,再與河北姐一起去頤福園瞻仰雷神父的遺容。在教員休息室,我和慧榕展開河北姐已繪好的今年的聖誕卡時,禁不住異口同聲地讚嘆:「好美的一幅畫!」隨即注意到這幅畫的左上角題有「交頤話天機」五個字,我好奇地問她為何題這幾個字?

河北姐:

  我已經好多年沒去震旦,只是寫信或打電話問雷神父今年聖誕卡的主題。去年我寫信問他今年的主題是什麼?他說是聖母與小耶穌臉貼臉,非常親熱的特寫鏡頭。於是我開始默想,想了許久,我畫了一個特寫鏡頭的初稿,後來又想為什麼不畫大一點?除了特寫鏡頭,周圍也加一些中國的素材,假使雷公到時只印特寫也可以,加上周邊的景色也可以。我給雷公寫說:平常母親與兒子的距離很小,聖母與兒子小耶穌之間則根本沒有距離,當小耶穌靠近聖母的耳朵,這時他把聖言都告訴了她,而聖母也完全瞭解。雷公的回信只有一句話:「多麼好的計劃!」

  我開始畫了。畫完後題上這句詩時,想到兩個人臉貼臉的頤,就是頤和園的頤字,沒想到畫完後,不久居然會跑到頤福園來看他!在這裏,我們跟雷神父不也是臉貼臉?

  所謂的天機,就是聖言成了血肉,居住在我們中間。讓這句話成為事實的是聖母,她聽到了,也完全了解,她跟天主的關係就是如此,只是配合天主,把計劃完成,當然是天主完成的。

  我喜歡沒有距離這幾個字,是因為吳經熊博士寫過,唯有最大和最小之間沒有距離,聖母和小耶穌之間也是如此,因為沒有距離,所以什麼都可以完成。

1.您是怎麼認識雷神父的?(曾慧榕)

河北姐:

  我到台中時,找到耶穌會的金神父作神師,那時高欲剛神父是院長,另有一位神父教我法文。我去忠孝路看他們時,他們常帶我去圖書館看書,或是包圍我說些長長短短的,我好像成了他們的中心,自己也很得意。

  有一天,也是這種情形,雷神父從遠處走過來,他們就叫住他說:這是劉河北,是畫家。妳們猜怎麼著?雷神父頭一仰,就走了!我氣死了!我就在想,總有一天我非報仇不可。這就是雷公!(呵!呵!呵!河北姐笑起來)

  後來一直到我進入神修小會,他擔任神修輔導,我聽他演講,他講甲骨文,把聖經和禮儀全放進去了。一個花字,他能講一大篇的神學,我簡直佩服極了!我才認為雷神父不是一個普通的神父!

  我們真正的面對面是,他有次到美國去,那時我任北美分會主席,我到機場去接他。我見到神父走出來,想進去,機場小姐不讓我進去,說這兒不是接人的地方,拉扯間,神父走出來了,我把雷公手一挽,說:「我要的人到了!」那個小姐也笑了。

  我將雷公接到我家,也安排好他第二天要見的人。當晚我住地下室。第二天一早,我聽到一個爆炸聲,急忙上樓,原來他用歐洲的插頭刮鬍子,不是美國和台灣的,他說那把刮鬍刀已用了卅二年。我認為太不像話了,於是出門給他買個新的。回到家,請他猜是什麼?他一見到,流淚了!我發現他真是神貧!

  又有一次在震旦中心開會,那次有人堅持小會不要留在震旦,把它交還給耶穌會處理。我看到雷神父當場嚥下去,沒說一句話。給我的印象很深。

  後來袁國慰神父跟我說,小會有好幾個單身女孩,應組成一個在俗團體。有一天晚上,大家辯論到晚上三點,鄭聖沖神父也在,他希望成立一個像初學院的團體,用耶穌會的方式訓練,當場遭到小會會員的反對。後來我也想了一兩年應該或不應該,結果雷神父對我只說了一句話:「哎呀!所有的人都要給妳出主意!」可不是麼?他這麼一句話就把我的重擔卸下了。其實我自己也感到小會不是這樣的團體。之後,耶穌會神父很失望,就比較喜歡基督服務團,因為他們強調工作。但是我在芝加哥體會到,小會雖不是一個做呀做的團隊,但有神修,所以做一件事比較做得徹底。

  從此以後,雷神父開始找我畫聖誕卡。我覺得自己好像終身不得志,這下總算出頭了。第一次我畫了幾幅,都是簡單的,其中一個小耶穌特別受到他的青睞。後來,我有了年紀,又住在新竹,每年為聖誕卡,才來台北震旦中心跟雷神父談一次話,回去要想好幾個月,等於做一次避靜。

2.您曾入過修會嗎?(易利利)

  我曾是比利時「十字架女兒會」的修女。因父母反對我入修會,出國前,我曾跟高欲剛神父說絕不回國。高神父說:「絕對不可以,妳一定要回來!」我到羅馬時,遇到一位好漂亮的耶穌會西班牙神父,我告訴他,我想進「十字架女兒會」,他問我:「中國有這修會嗎?」我回答:「沒有。」他猛拍桌子說:「妳不能這樣,妳絕不可以進一個在台灣沒有修院的修會。」於是我寫了一封信給該會的總會長:「我喜歡妳們的精神,喜歡你們的一切,但是將來在臺灣如果沒有這個修會的話,我會出來的。」總會長回了一封信:「我答應妳送妳回中國,不然的話,妳可以離開。」我入會八年她去世了,新會長當著所有修女的面,拿出我當初寫的那封信說:「若妳回中國,我們只有一位修女願意跟妳去。」

  我回台後,那位修女一直學不會國語,她在華語學院跟神父們也無法好好相處。有位華語學院的神父跟我說:「那位修女總是跟我說:『我們人太少,只有兩個能做什麼?』可是按我看,妳們人已太多了!」我聽了很震驚。兩、三年間,我為了她的一切費用,拼命畫畫、賣畫,都快被榨乾了!最後她要求先回去學英文,回頭再學中文。

  那時羅馬對修會很嚴格,我的總會長為了我一個人留在台灣,就去羅馬替我申請,一次是三年,一共申請了三次,所以我在台灣穿了九年的修女服。後來羅馬不准我再延長,我就回去跟總會長商量,她最後寫了一封公開信,准許我出會,而且以後回去,可在比利時、羅馬、德國、英國,任選一修院居住,而且還給了我五千美金,這在當時是一筆很大的款子,也從來沒有一個修女出會時還可以拿到這麼多錢的,所以我後來常回去。現在這個修會在歐洲已經沒有聖召,印度卻多得不得了,總修院也已搬到印度了。

  這時輔大的下課鈴聲響起,訪問也告一段落。晴光中,一行三人轉向頤福園走去,下了地下室,見到雷神父,臉龐很安詳,靜靜地躺著,此刻他應已洞悉一切天機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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