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87期 以信德交託.以愛德分享

當他們邀我同往上主的家裡時,我將何等的歡欣鼓舞,喜形於色!

小華
 
 
  我依稀記得當我聽見其蘭決定隱身修道時的心情。雖然我們兩人半生海天相隔,僅能藉著翻閱《心泉》得晤故人。旅居海外,二人面對面的相聚僅只一次。但聽到消息時,心中有說不出的悲欣交集,只覺心酸,涕淚漣漣。不久收到她的來信,寫於離別家園前夕。前塵故交,不勝依依。她還是順從了天主的召叫,就此別過。連寫信都需要許可。在漫漫的祈禱等待中,收到了她將發願的請柬。在我們成年之後,一直對外子和我諄諄教誨的單樞機,也走到了癌症末期。我於是打起精神,計畫回臺一行。
 
  坐在電腦前,面對諸多航班、旅舍的選擇,我的眼淚又何只無語淚千行?由高二起同校同屆的四姊阿弟已離我而去,她和我在小會內共同成長,共享友情。姊妹談話更多觸及的是,什麼是我們能力所及的奉獻?姊比我大器成熟,我一直受她的保護,沾她好人緣的光。從小到大,她一直進退得體,膚色白裡透紅,家裡的歐巴桑等人都跨她福相。這被我認定鐵比我好命的姊,竟在退休前飽受身心之苦。我在她膝前病榻之側,執她雙手,萬劍穿心,仍無法分擔、減輕她的苦於萬一。姊走的黎明前夕,我徹夜守候,心中百轉千迴,挽不回她由腳踝緩緩上昇的冰冷。受到劇創的身體,終於釋放了居於其中的靈魂。
 
  姊在病中,常獨自在書房聖母像前躺椅上,長時間靜坐。她不嘆苦,更沒有一絲一毫抱怨,展示出溫柔的堅毅。連醫生都說這是罕見的腫脹,腫脹是想來就令人窒息的磨難。在日益轉劇的當口,她只平靜禮貌地要我代她,請求小會諸君的強力代禱。信發出去之後,得到了地動山搖的迴響,姊就在這祈禱聲中離世。這次本該姊妹攜手同行,歡欣地見證嘉禮,重訪故友,連袂同覓舊時歌哭之地。我如今只能一人踽踽獨行,這教我如何不想她?
 
  見證了其蘭的發願,我的人生不能不改變。第二天我再度前往求見,冠蓋已散。我望著巍然鐵門,這就是我心目中一代聖女的精修之地。隔著欄杆,這位高雄女中保送臺大中文系的高材生,謙和柔軟,始終如一。天主的召叫,殷切又甜蜜。她心甘情願,就這樣赤著雙足,將紅塵與我擲拋身後,又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歡愉,何等的專注!
 
  在高鐵站,我穿著花花綠綠又通氣散熱的衣裳向樞機奔去,向他全心單膝下跪請安。感謝天主,償我多年宿願,得以在此世最後一次謁見恩師。樞機一生,忠勤事主,分秒必爭;謙謙君子,誘掖後學,對學生晚輩更是慈暉照耀。他的每封短信,我都捧讀再三,小心保存。
 
  天主在我平凡的生命裡,讓我接觸到如此不凡的生命。除了灑掃庭除,親友往來,平常日子之外,我要如何回報這樣的恩惠?在堂區做義工,是出自三十多年老教友對本堂的溫暖眷戀,談不上奉獻。編輯《芥子》時,讀到了幾篇建德讀盧雲後所寫的反省,篇篇都很貼切地給我們亟需的神修指引。當建德蒙胡神父邀請,翻譯盧雲《永不止息地尋覓天主》一書時,他徵詢我合譯的意願,我覺得這正是我尋尋覓覓的事工。
 
  盧雲一生,從六歲起就定志修道。哈佛、耶魯的禮遇無法將他留在象牙塔內。在隱修院內問道於聖哲,中美洲的解放神學和美國風起雲湧的民權運動,有他誠懇無悔的投入。顛沛流離,不改初衷。對耶穌基督專注而一往情深。胡神父給我們這個風簷展書讀寶貴的機會,常令我擲書而起,繞室徘徊。一位出身水鄉澤國的荷蘭神父將經由譯筆和中國教友見面,他的身上通傳著天主寬廣而令人安心的慈愛。他在人生路上的選擇,多方面映照著天下蒼生同樣的關鍵抉擇。原作者筆下含情,是同道相惜之愛。
 
  譯事易學難精。好在建德和我兩人從大學時代的聖母會服務中心起,就建立了堅固的友誼。拜現代科技之賜,總能愉悅地交換想法,有時一章要四校,才能定稿,最後將兩人的文風盡量融會,好讓原作者能暢所欲言。到底久居異國,多年脫離文字工作,錯別字和成語的引用都有待加強。要走的路還很長,我覺得在人生炫麗的黃昏,這是最值得付出心血和時間的事工。我只想通過譯筆文字,讓天下愛天主的人和天主所愛的天下蒼生,能超越語文的藩籬,在今生今世就結為知友。讚美、感恩天主!感恩的心將無懼世路艱苦,盧雲和先賢們行過的路,將接引絡繹不絕的後學者,一起上天國之路。
 
  當他們邀我同往上主的家裡時,我將何等歡欣鼓舞,喜形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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