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懷念的金象逵神父。
相信認識金象逵神父,以及被他教過的學生很多,但是很少人像我有這樣的機緣,陪伴金神父走完人生最後的一小段。因為在神學院工作的關係,又跟會士們一起午餐,所以有生活上的相處,真是一段既特別又難得的經歷!
當我在餐廳看到金神父時,他拿飯總是拿得像一座山,盡是甜點、水果和肉。有一回我忍不住建議他拿點別的,他在飯廳高聲對著我說:「你管我?」才知道他生病了!跟所有的老人一樣,金神父得了老人病退化了!有一個冬天的傍晚,在神學院的走廊上我差點被金神父撞到,那時他已經弄不清楚時間了,他端著書從小聖堂挺直地走出來,在黑鴉鴉的走廊上念日課。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一個生病的老人照顧起來會麻煩,可是人到了一個年齡,智慧跟身體都會跟著退化,不只是神父,其實也是我們每個人到老都會遇到的情況。後來他日漸嚴重,就搬去頤福園養病了。整理他房間的人說起金神父兩個房間裏,盡是書和堆積如山的舊報紙,還有舊式電腦打字用紙,有好多箱的紙,我在那裏工作幾年都用這些泛黃的紙當練習草稿,以及許多保健的藥品,都是關心他的人送的。至於那些書後來放了好幾個書架在神學院的走廊,供學生自行取用。
因著中午常常去頤福園看報紙,偶爾會遇到一、兩位老修士、老神父,聽聽他們話當年。起先不曾見到金神父,經過他的房間都很安靜,只聽說他不要女員工照顧他。後來我看報紙的時候,金神父不時也跟我一起看,他是唯一中午休息時間常常出來看報、看電視新聞的,總是貼得很近地看。看完就走,也不說話。他被照顧得很好,乾乾淨淨地坐著輪椅,一臉平淡祥和,總是坐得直挺挺地跟他走路時一樣。只是生病的老人家常常進出醫院,有時一陣子見不到他,只要他清楚的時候,他就推著輪椅來閱覽室。有一天中午,工作人員告訴我,他清晨在睡夢中安詳地走了,值夜的員工說三、四點巡房時他還好,怎麼說走就走了?走得如此輕快啊!沒驚動任何人。
因為金神父的喪禮在聖家堂舉行 , 但不是週末,為了工作我沒請假去參加,神學院的學生們照常上課。張春申神父和房志榮神父對金神父的離開很感慨,當初他們三位從菲律賓一起來開創台灣耶穌會的神學院,在這塊土地上一磚一木地規劃興建起來。金神父是他們當中最年輕的,卻先他們而去,當年為傳承神學教育鼎力而為的三位元老,從此缺了一角。
在高雄聖功醫院參加彌撒,聽到一位神父在講道中常常提到「金象逵神父說」,後來有機會跟這位葉神父作避靜時,才明白金神父對他司鐸生涯的影響很大,正是因為上了金神父教的倫理神學,他才到羅馬讀了倫理神學博士,金神父對他做學問和講道上影響很深遠。原來金神父房間充滿的舊報紙,都是要做引用參考的資料,即使是報紙,都要註明出處與日期。難怪他生病後都還有不停地收集報紙的習慣。至於那些電腦的打字紙,則是學電腦以後,神父許多的教材常常不斷地推陳出新,但他不知道他已經不能再教書了,仍然不斷地留著一箱箱空白的紙備用。他常說講道要「龍頭、虎身、鳳尾」:生龍活虎的氣勢,寬宏的內容和漂亮的結尾!雖然金神父後來病了,但是這些習慣仍然深深地烙印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即使我遇見他在世上的最後一次,他還是在看報紙,準備旁徵博引,為了講道,為了寫作,為了教友得益處!
葉神父因為在香港工作,未能及時回到台北來參加金神父的喪禮,而痛哭不已。從幾位去參加了喪禮的同學轉述,得知參加的人不多,但是有不少遠道而來的。神父們因為工作的關係,流動性很大,當生命終點來到之時,卻不像一般人有原生家庭的人陪伴終老。雖然金神父五十多年在修會、教會都有輝煌的貢獻,但是最後五、六年,他生病了,這時跟他一起生活的人,如同窺豹一斑,只見到他生病的一面,錯過了他曾經精彩的一面,不也是遺憾嗎?
我在避靜中默想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圖象:金神父站在祭台上,穿著金色的祭披、掛著紅色的領帶,神采奕奕地微笑著。看來,在天主眼中,他已圓滿完成了今生的旅程!天主是美,在台灣復校的輔大神學院,一代倫理神學大師,金象逵神父走得真美!
目 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