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90期 罪過與補贖、 善果與道路

他將教會帶還給羊群──記教宗方濟各繼位一週年

耿慶文

 

  一年前的三月十三日,聖伯多祿廣場上的歡呼迎來的不只是另一位新的教宗,它開啟了普世天主教會一個新的紀元。

  曾參與教宗選舉的維也納樞機主教 克里斯多夫.蕭邦( Cardinal Christoph Schonborn )最近赴羅馬晉見教宗後對媒體說:教會終於迎來了苦旱後的甘霖。其他俱有進步意識的天主教徒也深有同感。一年來教宗方濟各諸多激勵人心的言行,在在標示著教會已經熬過了最嚴酷的十年寒冬,春天的腳步近了!

  而那些堅信「教會是在墮落的俗世裏永恆不變的磐石砥柱」的保守團群卻難掩憂心重重。他們最慣用的自我安慰說法是:不論坊間如何炒作方濟各革新或是革命,做為天主教的教宗,他決不會背離教會的傳統本質和基本教義。

  姑且不論歷史早已證明教會的「傳統本質」其實是隨著人類文明的演進常態性的調適。教會觀察者們特別關注的還是引起舉世矚目的宗座勸諭中蘊涵的神學創意。這篇勸諭的標題是「福音的喜悅」而不是「福音的真理」,說明了方濟各對重新出發的天主教會的品牌定位是:熱情而充滿悲憫,卻不孜孜矻矻於固有思維形成的教規與教條。

  「福音的喜悅」勸諭中,教宗方濟各強調神學與其他科學以及人類生活經驗對話的重要性。只有綜合並兼顧政治、社會、經濟和宗教的各種觀點,教會的大門才能向所有尋求信仰的人們敞開。而這樣的教會也必能促進世界朝著和平與和諧發展。

  勸諭中充分闡述梵二會議的文件,並引用了一年來各地區主教會議的議決,顯示方濟各明顯的在教宗至上權威和主教合議制之間謀取平衡。他心目中理想的梵諦岡運作是一個更加偏平、權力下放的行政決策體制,有能力反映不同時代的社會需求和照顧不同文化族的生活現實。因此,教會訓導的形成更需要集思廣益。他認為教會並不具備所有問題的答案,需要透過傾聽時代的信息和對真理日增的理解,與時俱進,日新又新。

  教宗方濟各震驚世界的警句:「我是誰?憑什麼判斷?」著實使習慣了教宗「不會錯」神學觀的梵諦岡官員們膽顫心驚。事實上,這位統領全球十二億天主教徒的領袖,不僅拒絕對有同性戀傾向的神職人員妄加判斷,他對無神論者,未婚母親,離婚者和監獄裏的罪犯也展現出歷任教宗少見的關注與寬容。

  若望保祿二世花了十五年的時間重新釐定「天主教教理問答」,本篤十六在八年任期內不遺餘力地貫徹執行,主要目的是告誡望教者:你怎麼才符合教會的訓導?你夠資格做天主教徒嗎?方濟各卻說:「聖父的屋裏能容納所有的人和他們面臨的問題。」又說:「耶穌聖體並不是給最完美者的獎賞,而是弱者心靈的良藥和滋養。」他要求神職們走出聖殿,擁抱市井裏各色各樣的人群。

  仁慈的天主啊,我誠心感謝禰,讓我們不再受到無止盡的苛責與檢驗,卻能在脆弱無助時,得到禰溫暖雙手之緊握。

  眾所週知,現任教宗出身耶穌會,而耶穌會士們認為彼此是在天主內結合的朋友,互相期許成為基督在世上的同伴。耶穌會士認識的基督是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是認同窮人、瘸子和讚許浪子回頭的耶穌。而教會是宗徒的集合,更需要緊隨著基督的腳步,不斷的學習與成長。欲效法耶穌有效地向世人傳播福音,就要關懷生活在陰影裏的那些弱勢人們,了解他們的疾苦,為他們的解放奔走吶喊。

  方濟各以他自身簡單樸實的生活方式,愛與寬容的入世態度,為當今宗徒樹立了榜樣。他也承認教會裏有許多人非常緬懷中世紀的「純淨」教會,不能容忍任何對教權的質疑,不留餘地的劃分聖潔與罪惡 。但他強調個體的有限性,呼籲注意聆聽彼此對福音的理解和現實的兼容性。方濟各引用梵二會議的文件,將教會的使命比做朝聖,需要「不停地前進,適應和轉型,而不沈湎於既有的桂冠與榮耀。」

  百年來,天主教會歷經無數的風風雨雨。一九○六年教宗庇護十世宣稱平信徒是「溫順的羊群」,要善盡跟隨服從牧者的信徒職責;一九六○年代梵二會議呼籲普世教眾積極參與教會和世界,溫順的羊群「分擔基督在世間司祭、先知和君王的功能。」而今日,我們又見證方濟各啟動教會史上的範式轉變( Paradigm shift )。他展現了現時代教宗的新風範,正如五十年前梵二會議向世人指引出天主教會發展的新思維與新路線。

  這一年,方濟各最重要的成就是什麼? ──他為神學注入了柔美,他讓信德重拾喜悅,他將教會帶還給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