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91期 向下位移、走向群眾

愛、關懷及行動

姜淑芳

  那時候,正值金融海嘯時期,許多人失業,尤其是三十幾歲到五十歲之間的人,失業的比率達到百分之三十幾,真是很驚人的數目。

  我的小女兒 NYU 電影系畢業,一個亞裔最難進入這個傳媒工作,可是她做到了,成了製作人,卻也在這個金融海嘯時失去了工作。在失去工作的這個階段,我每月交給她生活費,讓她感到支持及平安,也讓她領略到父母的關心及照顧的溫暖。

  每一次我交給她生活費的時候,我都約她出來,母女倆坐著吃個飯,聊聊天,那是自她離家在外獨自生活後,我們母女之間難得相聚的時光。

  有一次,我送她去搭地鐵時,遇到一位台灣所稱的街友,我拿了幾塊錢交給她,讓她去交給那位街友。小女兒接過錢,對我說:「媽媽,不必給這麼多錢。」我輕輕地對小女兒說:「我不是給他錢,我是給他希望。」女兒愣住,望向我,喃喃說:「媽媽,妳真好。」

  其實,女兒並不知道,我正在教育她,遊走世界,我們總應該處處留心,隨時留意別人的「苦難」。但不知女兒是否能體會?她現在做到製作總監,在白人的圈子裏,倍極困難,但她能克服。

  我住的地方,是典型的住宅區,街道乾淨,屋宇整齊,其中有一個小公園,是私人捐贈的。樹木成蔭,內有一個不大的人工湖,兩個噴水口,直直噴到高空,很壯觀。夏天許多人來這片濃蔭下避暑,很是愜意,我也常在這兒散步。

  有一天,我看到一幅奇景,那是一個老中,推著一輛收破爛的拖拉車,上面堆滿了收集的瓶瓶罐罐及可利用而被人當垃圾拋棄的物質。他旁若無人、賣力又叮叮噹噹地推著車子走過去。這種情況,在美國從來沒有過。我看看四周,幸好沒有嫌惡的眼光。美國人不大管人閒事,倒是同是老中的我,有點不自在,怕丟臉難堪。此後,我又遇見他幾次,覺得他的出現,在這寧靜的住宅區,倒成了一道風景。

  又一天,是個炎熱的夏天,我在公園散步,又遇見了他,他沒穿上衣,叮叮噹噹推著車子過來,我看了他一眼,天啦!沒穿上衣的身子,如此瘦骨嶙嶙,怎麼推得動那輛車子呢?真想去幫他一把,卻又怕越幫越忙,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日常,我有幾天到「會館」活動,同是退休的人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打乒乒、聊天,消耗多餘的精力,很是快樂。

  我們的會長,是一位精力充沛、五湖四海、很有能力的人,他竟然到韓國人的教會要來一百包白米,送給我們大家。白米一包十五磅,拿起來很重。我是會館的委員、義工,首先就分到一包,而且非要我拿回去不可,很難拒絕。可是我拿回去真的沒用,我不吃白米,吃糙米。再說嬌弱如我,如何背得動十五磅白米?豈不累煞我也?不過,我靈機一動,不妨背回家,送給「那道風景」。米,我是勉力背回家了,事後想想也不累,也許天主給了我一些力量。

  米,放在我家客廳,一放幾個月,我卻再也沒有碰到那個人,我每天進出家門,都要看一眼那包米,希望趕快遇到「那道風景」。有一天早上,我磨咕著出門,一打開大門跨出去,奇蹟出現,「那道風景」竟在我眼前走過。哇!我大叫一聲,停住他,趕緊跑回屋內,檯出米來,並且告訴他,「這是韓國人教堂送的米,你可以拿去用。」然後,他欣然對我一笑,沒言語。

  就這一照面,我肯定他一定是個高等知識分子。

  有一回,跟一位朋友,坐在麵包店,喝咖啡,聊天,很是輕鬆愉快。麵包店,坐滿了人。我鄰座是個女孩子,也許她看報紙太專心,一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打翻的咖啡汁,順著桌沿,即將流淌到她的衣裙上。我一個動作,把衛生紙迅速阻擋了幾乎要流滿她衣裙的咖啡。

  幾個月以後,又跟那位朋友見面,她告訴我:「你很善良,那天你幫人擦掉流下來的咖啡,免人遭殃,很難得。沒有人會這樣做的。」我告訴她:「我不是特別好,我只是正常。」

  走進人群,帶著愛、關心及行動。當今最好榜樣,就是我們的教宗方濟各。

  請聆聽他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