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28期-可貴的望德 (玉梅 )

可貴的望德

玉梅

先夫的同學李醫師，罹患一種屬於神經系統方面的罕見疾病，此病名為肌萎縮性脊隨側索硬化症(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 簡稱ALS )，又稱格瑞士症( Lou Gehrig’s disease )，目前醫學界仍找不出原因及有效的醫治方法，使身為內科醫師的她與同學們均束手無策。她頭腦清晰，感覺敏銳，只是身體其他組織器官的神經都已退化，無法正常運作了。

記得兩個月前，我與朋友前去醫院探望她時，她身上插了許多管子，吃喝拉撒與任何行動全需外力幫助。她曾是位優秀又成功的醫師，當然深知病情的發展，相信比起來一般病人來，受到的折磨與煎熬是更大、更苦吧！我們心情沉重地踏入病房，却看到她面帶微笑地斜躺在病床上。她以眼神指示看護拿拼音墊板，然後吃力地用手“指”著ㄅㄆㄇㄈ的符號，盡力讓我們了解她的心意。

李醫師是醫學系最美麗的班花，品學兼優，待人又親切有禮，因此備受讚譽。畢業後至紐約行醫，每當返台探親時，她都會與同學相聚。聽到她不幸罹病的壞消息，我們心裡都萬分不捨，如今面對病床上的她，更是不知從何安慰起。朋友與我的表情起初都很僵硬，一定是受到她甜美笑容的影響吧！不久後，就忘情地暢所欲言起來。陳茂元醫師帶著畢業紀念冊來到，他唱作俱佳地指著老照片說故事，因此場面就更加輕鬆了。當我們由點選的符號中，領會到她的心思時，不禁開懷地笑出了聲，感覺就像參加同學會般的愉快。

我知道她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於是將一個串有十字架的手鍊，套在她的手腕上，她開心的眼睛發亮。這是我在為大陸教會籌款的義賣會上選購的，希望她依靠上主與親友的愛，繼續勇敢、堅強地與病魔奮鬥。相信每位見到她的朋友，都會對她動人的微笑留下深刻印象吧。是什麼樣的力量，使她在如此痛苦的情境中，仍可自然生動地表達她的歡喜？是什麼樣的力量使她面對死亡的威脅時，態度依然優雅從容？

返美不久，我收到舍妹的伊媚兒：
「她出院回家了。我們去看她，她坐著輪椅，由女兒推出來，休息一會兒後，才扶臥沙發上。 我們與她先生、女兒 一家三口相談甚歡。我坐在小板凳上唱歌，她開口應和…。 她雖瘦弱卻依然美麗，她雖無聲但對人一一關懷。 她已無法用手"指"了，但她用口形拼音表示，歡迎我们再去探訪。令我深深感動。」

最近，二女婿的父親劉先生，也不幸得到ALS，俗稱漸凍人的疾病。口齒不清，吞嚥困難是他最早出現的症狀。起初，醫師以為是小中風，幾經檢查治療確定是ALS後，全家立刻陷入一陣慌亂，女婿與女兒先後返台數次，安慰父母、幫助家務，介紹認識木柵堂區的聖母軍尋求精神支援，以面對突來的遽變。他們，人口簡單，只有夫妻二老在台，兒子媳婦均在美就業，生活上影響最大的，當然是劉太太。劉太太剛由服務三十多年的職場退休，就立刻轉入與病魔奮鬥的戰場，的確令她措手不及，生活型態完全改變是一大挑戰，全職照顧病人是更大的重擔。據女兒說，她婆婆之前不曾做過任何家事，現在不但大小事務盡量自己做，還參加醫院教育特殊病患家屬的訓練課程，一切都從頭學起。聽女兒說，親家母目前很進入狀況，在機場與兒子道別時，她已不再傷心流淚，只交代兒子：「我不害怕！你返美後要安心工作，不要擔心。」令我十分感動。

這就是活在當下，生命之美，也就在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