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 第66期 變遷社會中小會精神的呈現

聖高隆邦為我等祈

劉建民口述 姜其蘭筆錄編寫

 

  二月廿四日 台北分會舉辦「多元化的小會福傳」座談會時,劉建民敘述了他堂區服務的經驗:

  前年十月,越南籍武裕洲神父來接北投堂做我們新的本堂神父,傳協會重新組織,我被選中做副主席,就是配合主席、神父做些堂區的工作。我生過兩次大病,第一次痊癒後,曾想到該為教會做點事,也聽小會有人說要回饋鄉土,我很慚愧在北投那麼久,叫不出幾個人的名字,現在似乎是天主給了我實現心願的機會。

  武神父來的頭一年,他還兼耕莘醫院的行政副院長,週一到週五白天都得去上班,晚上及週末的堂區工作就希望我們傳協會及熱心教友參與了。他的作風是不請工人,所有事都自己做。他說:「你們需要什麼,我全部提供,不會做我教。」什麼工作?從零開始。

  先說堂區的基本設施:第一,教堂屋頂漏水要修。那是約百坪扇狀褶形的屋頂,已多年無人上去。我們得爬上去先把樹葉剷掉,再塗上一種防水塗料。我們傳協會及聖母軍等約十人一起工作,花了個把月的時間才完全做好。我是搞建築的,一向只是監工,很少如此下手做這樣大的工程。第二,道理班的屋子也漏水,內外牆全得油漆。神父買了很多種油漆,漆木頭的漆牆壁的……都不相同,我們都得認識,然後分頭來漆。第三,裝設電力系統。我們裝了很多燈與插座,一插,覺得不對,就看總開關的負載量,算算有幾個燈泡,發現會跳,我們只好做大小配電箱。室外草地裡裝設防水設施;再配幹線到每個房間,門口裝上開關……後來因為所需電力太大,我們總設法分配使用。

  此外,神父說:空地那麼大,有什麼好玩?蓋「房子」!沒經驗怎麼蓋?神父告訴我們他的構想:用木頭做一個個涼亭,就是加棚蓋的長方桌,類似小攤販有頂的推車。傳協會有位會員是銅管線貿易商,裝銅管的貨櫃和承板都是木頭,正好可以運來廢物利用,無需買昂貴的木料。木頭得先刨光,神父有各種電動工具,我們開闢出工作室、工作台,就開始長桌、長凳、涼棚一一做起來了。有位退休的教友是週一到週五每天去工作,我們則利用不上班的週六、主日。有時神父不滿意會拆掉重做,我們了解了他的心意,再接著繼續做。這也花了我們一個多月的時間。共做出九個涼亭、八條長凳。我們把七個小涼亭安置在幾棵大榕樹之間,兩個大的放在水泥地中央,長凳則擺在四周,再全部漆成綠色。

  不能只工作,也得填飽肚子,我們又把廚房整理出來……除了基本設備,神父還要我們幫忙做些佈置。聖誕節近了,神父要我們把閒置多年的幼稚園小教室整理出三間,頭一間做個大山洞,裡面佈置馬槽;聖誕節過後,再佈置另兩間為「耶穌的故鄉」及「耶穌山園祈禱」。三間屋頂都漏水,天花板有些地方已經爛了,我們全卸下來,整理以後再一根根釘回去,屋頂則蓋上防水帆布,那是一位教友工廠裡包貨櫃用的廢棄物。清掃完畢,佈置即開始。

  比如馬槽,神父先拿出一些照片給我們看,是他歷年在各地佈置的馬槽製成的一套聖誕卡。他說,今年他再設計新的讓我們來做。他要求盡量廢物利用。屋裡有個大沙發,我說丟掉,神父說站起來可做塊大岩石。其他岩塊怎麼做?起初用工地的廢水泥袋,後來不夠並發現污染,又去買便宜的大片牛皮紙,我們先噴成石頭的顏色,再折縐,然後釘在事先安好的木架上。室外的瀑布,我們則用防水的帆布披成岩石,以馬達把水打上去。岩洞深處的佈景,是依傍遠山綠水,聖家三口在草棚下。山水背景神父特別去買大的風景照。為使有深度,得做成圓弧狀。怎麼做?我們把一塊塊接起來的夾板先固定,再以鋼筋拉成圓弧,類似射箭時拉弓一般。然後神父把他買的成桶白膠與漿糊配在一起,以水調稀,叫我們把風景畫貼上,不能有接縫,不能有氣泡。為使產生星星的效果,我們在畫上鑽一些很小的洞,背後靠牆掛四排日光燈。日光燈都是神父買廣告用很便宜的散裝材料裝配起來的。山水背景在牆上固定好以後,兩旁又安上黑燈管,以便淡色物明亮。人只要穿淡色衣服進去,也會發亮如燈光一般。

神父說地上要有石頭。我們到院子去找,聽說北投堂以前是磚窯廠,我們去挖,果然挖出很多磚塊!我們洗乾淨。神父說還要有樹。每次整理我們都把雜物丟到後院,我們就去揀出樹枝。聖母軍負責做欄杆,包上白紙。草棚的頂是神父用草編的帽子。小耶穌睡的馬槽做成搖籃,牧童在一旁輕搖;門邊立個大聖誕老人,手持燈,也有動作,都是用小馬達產生的效果。空中另吊了顆螢光的大星星,用很細的白線接馬槽,燈光一照,就會成為一道光。此外,其中的貓、狗、鳥、鸚鵡、青蛙都會叫,因裝有聲控或紅外線控感測器。還有一盆花也使在紅外線感測下依爵士樂的節奏上下舞動。進出口我們做了兩個三角形的活動封牆。怕人多時太悶,我們又裝上抽風機,怕人看見,乃以兩塊岩石擋住,中間空隙使生「岩洞清風」……過去常怕自己做的不登大雅之堂,跟神父做,經他指點、修改,什麼都成為精緻的藝術品。雖然趕工十分勞累,甚至聖誕節前主日半夜十二點還於七、八度低溫下在聖堂屋頂十字架上繞燈,但學了許多東西,心中仍感快活充實。

  花了很多時間跟著神父整理佈置完堂區以後,我們又花很多時間舉辦活動。比如為認識每個教友家庭,每週到一家唸玫瑰經,然後該家供奉神父特別準備的聖母像一週。如此,以四個月的時間,北投堂願意開放的一、二十家幾乎都去了。自董神父過世,堂裡教友減少,經過這番工夫,教友全回來了。去年神父說每個月要朝聖,我們就辦了十二次。最遠我們曾到嘉義。有時我得負責安排一大  人的保險、餐飲等事宜。此外,神父對教會任何節慶都非常清楚,他總隨著禮儀年度構想各種活動,我們就可能要佈置、一家一菜、種花剪草、預備節目……。平時,主日彌撒完畢,則要輪流做早餐,然後有兒童道理班、讀經班……。有一段時間,每週五晚還在聖堂練歌,因為神父要求我們把《輕歌讚主榮》歌本上的歌盡量學會。

  為有足夠的經費,除主日捐獻外,傳協會還推動完成了定期自養。由一位教友管帳,每月平均已能收到三、四萬元的款項,足以支付神父的薪水及堂區平日與特殊活動的開銷。

  武神父抱負很大,現在不過剛剛開始。目前堂裡只有傳協會、聖母軍,他正努力組織青年會。他希望日後各種團體能一一成立,讓每位教友都能參與,以便增進信仰生活。

  時間有限,我只能略述,要細說大概幾天也說不完。

     ※   ※  ※

  聽完建民精彩的敘述,偉特問:「為什麼你們教友這麼聽命,完全配合神父的要求?你們堂區能動起來顯然是靠一 人的投入,若每個堂區都有這 樣一 人,整個教會必能復興起來。據你的體驗,你們是怎麼動起來的?」 建民說:「以前傳協會一年只在聖誕節或堂慶前開一次會,現在不同。我們七、八個人常常一起工作,年齡相當,這是能動起來很大的因素。」胡神父是武神父的神學老師,他補充道:「武神父親自帶領,對教友真心關懷,教友自然會跟著。」大家意猶未盡,對武神父的獨特作風非常好奇,《心泉》主編為配合《心泉》的主題乃派我走訪北投天主堂。

     ※   ※  ※

  復活主日下午一點半我步入北投堂,左望,教友聚餐完畢已散去,還有人圍滿一張長桌玩賓果,榕樹下武神父正坐在四、五個小鼓前教幾個年輕人打鼓。右看,兩個大布棚搭建的小屋,一間是比照真人大小的耶穌君主背著碩大的十字木架跌倒在地的佈景;一間則在遠山背景前高低有緻地安置了大小不同的五個景象: 1 耶穌為門徒洗腳; 2 耶穌山園祈禱; 3 比拉多審判耶穌,下面有 眾喊釘死他; 4 遍體麟傷的耶穌掛在十字架上無聲哀嘆「我的人民,你們還要我為你們做什麼?」; 5 耶穌在十字架上求父寬恕他們的無知;聖母抱著卸下的聖屍。顯然是為聖週所作的佈置,聽說是武神父獨自完成的。

  武神父在建民陪同下向我走來,沒有寒喧,對我遲到半小時也毫不在意,即輕鬆自在地帶我進入他住屋的客廳。在人進人出間,他先給我看一篇他的聖召故事,再告訴我他來台灣的一些經歷,然後言歸正傳,以下是我們的對話。

  姜:神父作風很特別,是想到台灣的狀況需要這樣做?還是在美國看到什麼新潮流?您的構想是怎麼來的?

  武:我來接這個教堂時,房子很破舊,吃飯時上面會落灰塵,牆裡有白螞蟻。我問主教能不能修一下,主教說馬上要蓋新聖堂了,不要修。我只好自己出錢把牆打掉,然後自己蓋、自己油漆……。

  姜:原來是教堂沒錢,才自己做。

  武:對,如電話請人來裝,就得付錢,還要等上三天。裝個燈要花兩千,我一百塊就裝好了。請人油漆幾萬塊,自己買漆來刷只要五千元。

  姜:神父有許多工具,什麼都會做,是為讓教友投入本堂自己做而有意如此?

  武:工具是我在修院時要用買的。因十年牧靈工作,我什麼都自己修,所以什麼都會。我按需要每年增添幾種,就越積越多。我要教友做,他們學了很多,也很高興。

  姜:神父怎樣使教友越來越多?您的方法好像讓教友投入……

  武:開始時我講道,無奈教友不習慣我的聲音,聽不懂。後來我看沒有傳協會,就集合教友選人組成,勸勉他們以寬恕忘盡過去的不快,從今開始前行。我每週講道,鼓勵他們把跑走的教友慢慢帶回。也組織聖母軍,讓他們去拜訪教友。聖誕節我把活動擴大,找教友一起來做,希望吸引年輕人到這裡來。我常思考如何吸引他們,我會彈琴、打鼓,就買電子琴、魔音琴、小鼓教他們;我還會四百種魔術(他立刻表演截斷姆指給我看)……

  姜:神父大事小事都用心學啊!

  武:我什麼都有興趣學。在修院,有人來修東西,我就看、問。我沒到什麼學校學,而在生活中隨時學。所以誰要我幫忙,我都願意,因為可以一面做一面學。犧牲一點,能學到人家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姜:神父什麼都會,所以吸引了這麼多人來?

  武:是天主吸引他們。我只是願意接近每個人,從小到大到老,我都不排斥,都和他們溝通來往。

  姜:現在教友都很忙,不願做那麼多事,認為有錢請人做更好。神父如何讓教友甘心情願跟您花那麼多時間?

  武:忙?我說,每個人一樣,天主給我們每天廿四小時,你給天主多少?你為天主做多少?你平日不來望彌撒領聖體,週末你來吧!在家也沒做什麼,到這裡來玩啊!你有空就幫神父的忙。你不來,我照樣做;你來,我煮飯給你吃。

  姜:您讓他們覺得像是自己的家……

  武:對!我當你們是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這裡是個大家庭,如果你認同我是你的兒子、兄弟,你隨時可以來,那裡都可以去。有人說從來沒到過神父的房間,我說你可以到處跑。我認為這是你們的大家庭,你們應該來。

  姜:噢!是這樣。您使一個日趨沒落的堂再度活躍起來,真不容易!

  武:我的觀念是「我是天主的工具」,所以我不怕丟臉,不覺害羞。是天主用我來做,光榮歸於祂,丟臉也歸於祂。

  姜:所以您什麼都敢做,也能全心全力去做。

  武:我求天主不要把我變成一種工具,我願成為各種工具,祂需要用什麼工具,都可以用我。如果只是一種工具,放在一個角落,我覺得很痛苦。我希望天主天天把我塑成不同的工具,去為祂做各種不同的工作,我才會充滿活力。

  姜:您是說這個堂裡需要什麼,您什麼都願意做?

  武:對,什麼人找我,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做。今年我計劃拜訪教友家庭,請他們排日期,邀我到他們家吃頓飯、聊聊天。我不吃很多菜,吃一碗飯,倒點醬油,夠了。我為的是去了解他們家庭。如果哪家不請,我再主動安排前往。

  姜:反應怎樣?

  武:很好。有一 家 先生原不回家,太太催他趕回。一談,他覺得武神父很好玩,又喝酒、又……他希望我再去,我說一次夠了,讓別人吧!

  姜:神父是每年有新計劃?

  武:我配合台灣教會的動向,譬如「新世紀、新福傳」,我鼓勵家庭成為愛的團體,那是福傳很大的力量!

  我想起大門口兩邊高高豎著兩個長方日光燈,上有大字:「新世紀」「新福傳」。

  走出他四週擺滿自做的各種書櫥物櫃及放置電腦、音響等木架的客廳,進入與外面顯得破舊的小屋呈強烈對比的亮麗聖堂,跪倒聖體前,我看到他之所以能使北投堂活躍起來,憑藉的只是對天主單純的忠實。我想起他少年時,因受不了父親再三的責 ~#Ue002 離家出走,在路上看到五位神父不走人多的大路,而在小路上揮汗拉人往小路上走的異象,日後如何忠於其中的聖召啟示,毅然放棄美國教會的工作,抱病前來聖召缺乏的台灣。我想起他最初來台時,一句中文不會,學兩年即進入輔大哲學系,如何在聽不懂、看不懂的窘境下,設法請教老師買書日日查字典,一年後竟以中文寫出八十多分報告的佳績。我看到是他願做天主的工具,天主才透過多才多藝、艱苦卓絕的他彰顯出祂的大能。儘管社會急遽變遷,天主永不變地存於不可見的深處支持鼓舞著人哪!只有靠著不變的天主,我們才能在滄海桑田的世上以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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