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雲:
建德,歡迎你和瑞蘭回台,很高興。
總會主席要我寫下小會神修生活方式,我說除了會章上篇83條外不太可能,他說還是要試試看。到時想請教你的看法。先謝謝!主祐!
建德:
瑞雲,總會主席這麼說,大概是許多會員有這個需要。我們到時候再交換意見。
瑞雲:
關於神修生活方式,小會會員可能每個人都不一樣。是否有一套可以供大多數會員作參考的,我不敢說。但是你如果能夠整理出來,我相信對會員們認真過神修生活還是會有幫助的。
建德:
上個星期北美分會的幹事們有一個每月一次的電話討論。我曾提到幾項跟神修有關的議題。可以看出來,大部分的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你在討論記錄中也看到了,所以我在此不再重覆。只跟你談談我自己的經驗和看法。
主導我神修生活的是一個基本的信念,那就是天主是我們生命的重心,是我的嚮往、我的關注和我的追求。我的經驗是當我們全神貫注在天主時,很自然的會忘記自我。也因此,我並不太在乎這個「我」是否完美、是否「成全」。當然,如果是天主希望我「成全」的話,那麼我自當全力以赴。其實,瑪竇福音五48裡的「成全」,現在許多解經學者認為應該以猶太人的方式去理解,亦即更大的義德,全心全意地歸向天主。可是大部分人都以希臘人的方式去理解,而把它當作是人格德行上的完美無缺。不過這是另話,不是我今天要跟你分享的重點。
我在中年危機得到那場為時將近十年的憂鬱症,如果有什麼「收穫」的話,對「放棄自我」的重要性的體認應該是其中之一。我深深領略到,「放棄自我」雖然不易,卻是斬草除根的辦法,一旦不再把自己隨時隨地都擺在第一順位,什麼都好商量。
另外一項是瞭解了平日操練的重要性,這是我的心理治療師教我的。操練幫助我把想操練的事養成習慣,最終變成第二天性。正巧在剛剛翻譯完的陳神父的書裡,對操練也很重視。
還有一項則跟默觀祈禱有關係。黃神父在二○○四年的聖荷西北美共融營介紹默觀時,談到天主教的默觀和禪宗的坐禪很類似,其中的不同點之一,是對雜念的處置方式。黃神父說當雜念來時,天主教的做法是不讓它們來分心,任它們漂去,禪宗則要對它們看了看,再任它們離去。當時沒有問神父,這樣的不同有沒有什麼意義,最近倒是領略到其中可能的意義。
猶太教說人性裡有好的傾向,也有不好的傾向,人有能力分辨以及有自由做選擇。我們教會則認為壞的傾向是罪惡、或是魔鬼的影響,我們要靠天主聖神的助佑,靠天主的恩寵,終於能夠戰勝誘惑。
現代的心理學有一個說法,那就是這些雜念本來就是我們的一部分,可能是我們的欲望、我們的需要、或是我們的關懷等等。所以禪宗要對它們看一看,以便對自己的雜念有更多的認識。如果對自己的心理有更多的理解,也有更敏銳的警覺,當下一次有不好的欲望浮起時,也就有所防備。我最近讀了一些英文佛教默觀的書籍,也有類似的說法。瑞雲,你和其蘭對佛教都有許多理解,不妨對我這樣的說法再多補充一些。
所以我的神修生活是建立在幾個基礎上:第一,以天主為中心,而不是以自己為中心;第二,在默觀中,我不只在內心的深處與天主相會,對自己內心也會有更深的認識;第三,這樣可以幫助我瞭解內心的動向,增加我控制自己的能力;第四,當我更能夠瞭解自己、控制自己、以及放棄自己,也就能更自由地去追隨耶穌、去愛天主;第五,這些瞭解、控制、放棄都要靠身體力行、有恒的操練;第六,我瞭解我有聖神的陪伴與指引,當我盡了力而猶有不足時,我知道要依靠聖神的幫助。天助自助者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有時覺得我們教會太容易把自己身上不好的傾向歸罪於罪惡與魔鬼,而不太重視自己的負責和操練。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覺得甘易逢神父的教導對我最有啟發,助益也最大。
希望也有機會能聆聽你的經驗與分享。主佑平安喜樂!
文漣:
建德,平安!
謝謝你的分享,在謮你的分享同時,我也在反省自己淺顯的靈修生活。最近做完年避靜,又為十月的畫展趕作業,畫畫需要安靜,所以我暫停所有社交生活,只在家聽音樂、讀聖書培養心情。現在畫已交卷,但我決定繼續這様的生活,每天至少靜默數小時,或許從前在心理輔導中心工作,被訓練出來常與自己內心交談,給自己提出問題,或問天主的意思是什麽?例如今年夏天,身邊有一人的言行十分影響我,後來變成我心裡的雜音,不時地打擾我想安靜的意願,我不斷省視自己,與自己對談,求聖神幫忙,終於我意識到原來她是天主派給我的功課,讓我操練宽容、慈悲與超越,昨天見到她時,我已經可以不再心煩,感謝天主,也感謝她的存在。此外我身邊還有兩位朋友陪伴,一位會聆聽,另一位會幫助我看清修行的過程,亦要感謝天主及他們。
所以我的生活分享是:
(1)持續的靜心凖備心田
(2)學習與自己對話、與天主談心
(3)尋求天主的旨意
(4)有靈修的伙伴同行共修
野人獻曝。
祝你們台灣行順利,收獲滿滿。
建德:
因著總會褚主席要我編寫有關小會會員的靈修生活方式,向你請教是否可以找到小會會員比較普遍性、客觀性的靈修生活方式?你是位認真誠懇的人,因此花了時間思考、反省、整理自己的靈修經驗,令我感佩也獲益良多。
前些日子,有機會和褚主席談談新年度的計劃,我再提及他要我寫的小會會員的靈修生活方式,並再度強調每個人的信仰經驗迥異,難度太高。說來說去終究明白,要寫的是成為小會會員陶成過程的手冊,遂鬆了口氣,因為比較具體可行也有其必要性。為此你來台北分會時,可否一起談談這個主題。至於小會會員的靈修生活方式,還賴聖神的引領,以及大家的砌磋,看是否有朝一日能彼此助益更走向天主。
雖然目前不寫小會會員的靈修生活方式,不過我也分享一點自己的靈修經驗。
我是中學領洗的,一直安份守己,牢記代母所言要常拜聖體。直至大學即將畢業之際,有回我去拜聖體,一進聖堂,聖體龕的耶穌說:「我要妳。」
我定睛看了看聖體龕忙不迭地說:「不要!不要!」
轉身就逃開。走在校園,不知怎的,又折回聖堂,向祂討價還價。說來奇怪,每次拜聖體像沾醬油般火速離開,這次轉眼半個小時就流逝了,且心中喜滋滋的。生活的天主不再緘默了,從此天天打從心底參與感恩祭、祈禱。因此之故,我喜歡在聖堂祈禱,雖然不一定有感覺,但我知道祂在。
你提到雜念的處理方式,我也常不堪其擾。年輕時,有天,聽說一位苦修會的修女在桃園保祿醫院住院,便毅然決然地前往看病。當年我體弱總有些毛病,主任神父常叮嚀我去看醫生,一再推托,這下順理成章,看完醫生便直往修女病房,終於在聖堂找到她,我開門見山請問她:「修女妳祈禱時會分心嗎?」
她說:「會啊!」
我再問她:「那怎麼辦?!」她說:「妳如果能一、二分鐘不分心就夠了,天主看妳的心。
自此,我便較安心,分心就再回來。
此外,正如你所言:「現代的心理學有一個說法,那就是這些雜念本來就是我們的一部分,可能是我們的欲望、我們的需要、或是我們的關懷等等。所以禪宗要對它們看一看,以便對自己的雜念有更多的認識。
我記得有一陣子祈禱時有一個具體的圖像: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孩蹲坐在一個沒有門窗的房間角落。我很納悶,便對這圖像看了又看,但看不出所以然來。多次祈禱反覆思索,求主開啟我的眼目明瞭這圖像的意義,有一天我終於明白了,那個蹲在角落的小孩就是我,四個月大,父母便把我送給另一個家庭,在內心深處深覺是被抛棄的。因著聖神的帶領,從此在祈禱中展開一連串的治癒,多年後才釋懷,而且看出有天主的美意。
除此之外,祈禱時,若發現不時有某人或事出現,慢慢經驗到若我不斷讓它漂去,它依然回來,顯然我必須和耶穌基督一起正視它,不能等閒視之。
值得一提的,多年來,我經常採用「重溫舊事的祈禱」註來正視它,特別是在年度避靜中,將生命深處的記憶,無論好的壞的、光明的黑暗的、歡樂的悲傷的,都與基督共享。
為什麼要「重溫舊事」呢?其實,記憶十分微妙,不容輕忽。一位母親在她的女兒面前,突然回憶起幼時後母在她挾一塊魚吃時,用眼角狠狠地瞪她的情景,哭得像小女孩般地傷心,不斷抽搐。何以二十多年後,還歷歷如昨?
聖奧斯定(St. Augustine)認為:記憶是人生活中最富有動力的因素。本文作者Hassel也說:回憶的累積不僅形成每個人的個性,而且變成個性的一部分;且潛伏在個人決定的許多事情中深具價值,而這種「重溫舊事的祈禱」能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們內在的生命整合起來。
所謂「重溫舊事的祈禱」,簡言之,就是與基督一起重溫過去生活的回憶,以便以更成熟的基督方式更新生活。聖奧斯定的《懺悔錄》即是一部「重溫舊事的祈禱」的結果。
試舉自己做「重溫舊事的祈禱」的一個經驗:我在聖堂跪下,祈求聖神光照我重溫「別人對我做的好事」(四個階段中的一種)。漸漸地,我看到生父背上背著大約二、三歲的我,母親緊隨其後,那時,他們剛結束一天的營業,走在田埂路上回家,滿天星斗,蟲鳴,非常悅耳,我四處張望,看看星、聽聽蟲鳴,非常安全地沉浸在愛裡。這圖像溫暖著我,不知怎的,背我的竟從生父換成天父。
事實上,幼年,父親已另組家庭,自此過年回娘家,只見生母,不見生父。而我的養父在我五歲時便謝世,因此父親於我而言,自是闕如。如今,在祈禱中經驗到天父的愛,彌補生命中父親的空缺,久久感恩不已。
這些年,因著「重溫舊事的祈禱」,過去在無意識中活動的回憶,如今有意識地被接納重新評價,這對我的人性發展以及對天主的奉獻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註:David J. Hassel, 蔡梅玉譯,〈重溫舊事的祈禱:與基督共享回憶〉,《神學論集》33,頁415-434。原文譯自:David J. Hassel, “Prayer of Personal Reminiscence”, Review for Religious 36(1972/2)21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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